第5章 陵源崔氏录

不知不觉间,便跟着他们的步伐走到了偏庭之外。

偏庭的风很大,墙角哪里不知是谁晒了几件衣裳,忙到现在还未来得及收,就在夜风中动荡飘摇。

虞飞甍瞧在眼里,不曾入心。只听描雨侧站着,请道:“将军请进。”

垂花门下的廊道直直通往内院,夜色匆匆,虞飞甍紧跟上,一起进入其中。

倒看见一厢房外守着人,见他们来了才将门小声推开,里头晦暗得很,需得点灯照明。

描雨先是从窗台下拿取了一只长蜡,又随身取出火折,在他们面前点燃了蜡烛,至此才有一分通白。

借着烛光,虞飞甍略微瞧了一眼,竟是个女子被束在这里,手绞在背后,死死不肯吭声,她愈看愈觉得眼熟,可不就是那日同她一起入府时挨着她站的人嘛!

她脸上闪过诧异,又平复于无,开始观察起崔江行来了。

谁知,他面容十分冷肃,全然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冷长的身影被烛光拉得极长。

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那女子想必也知晓自己死期将至,紧咬着牙,不管全身上下颤抖。

她不是第一个被派来暗杀他的人了,前面那些,早就都是刀下亡魂有去无回了,虽然最初就知道结局或许如此,可真到这时,心中仍还是害怕。

“说吧,除你以外,他们还准备了多少人来杀我。”

清贵的语调饱含了对死亡的不屑,他并不畏惧生死,因为他早就已经死过无数次。

【黑化值达到90%】

系统声音传来,虞飞甍却不觉得意外,忽略脑海的机械声,听着这前所未有的漫不经意,足足凝视了他很久。

少年眼中泛冷,结起了冰霜,这次他想知道的无非就是那些老匹夫又暗中培养了多少杀手。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一样拿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可惜就是除不掉。随着他越发势力强大,他们反而越担忧,有一日他会杀回崔家,拿回那一切。

地上的女子像是冷极了,一直发颤,可对于他的问话,仍然装聋作哑。

不说?他有办法让她说。

正当崔江行要抬起手来,身边虞飞甍眼尖,提议道:“既然有人要害将军,不如我们将人放回去。”

她的话得来了对方的正视,挑眉等她继续,虞飞甍看着地上的女子,“她的任务没有完成,回去后自然会得到那些人的惩处,恐怕惩罚程度不亚于将军。”

而这女子的安然归来,必然会得到那些人的怀疑,想来不会再用她了,另一方面,她们将人拿住又重新放回,也算是给了他们个无声的下马威。

闻言,崔江行淡下眸子看向她,眼中神色不明,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可本将军又如何确定,她是真的回去了,还是偷偷跑了呢?”他眼神徘徊在地上女子和虞飞甍之间,慢条斯理地问。

他目光足够具有窥探性,三两下便将她内心心思看了个透,虞飞甍正是打算以这个理由将人放走,让她逃去别处。

可现在看来,崔江行明显已经看穿了她。“将军说得是,那飞甍就不掺和了。”

她刚要退一步,只听他反倒前进:“不过本将军觉着,给他们个下马威也不错。”

他饶有滋味,微微转头,描雨会意上前,走近那女子。

只听一声惨叫,描雨挡在她身前,看不清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可虞飞甍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果然,这黑化值不是白涨的。

她僵直着脖颈,强迫自己没有转头,一旁刺眼的烛光照进了眼中,在黑暗里愈发难受。

前方的场面未知且血腥,虞飞甍注意力全在眼前,忽略掉那身影的波澜,也忽略了他低眸注视的眼神。

半晌,崔江行于心不忍,转身道:“走吧。”

他就大发慈悲,不让她继续待在那处了。

身后是描雨屈身那处,挑弄着她的另一只脚筋。

虞飞甍看不下去,扭身也匆匆跟上。

不知觉他已经在前方走了好远,再想跟上需要她小跑几步方能追上。

月光下的身影奇长无比,一时虞飞甍分不清他是否真的有一颗心,针对世上所有人的心。

她手提起身前的裙摆,小跑着追上,发间的珠钗凌乱跳动,随着她的跑动。

“将军经历过许多生死吧?”

她走在月下柳阴中问,两侧繁花也是夹道欢迎,“飞甍说得是除了五年前那晚。”她又补上一句。

清柔的嗓音在月下显得十分具有穿透性,穿过层层厚实的铜墙铁壁,安抚动乱的心灵。

她觉得,第一次见的少年虽然呆呆傻傻,文文弱弱,但总不至于像是如今这般冷漠又难以捉摸。

而那五年,更是促成他如今这番模样的直接原因。

行走间,穿过了花树夹柳,便也离黑暗远了许多,倒是离明亮的厅堂近了不少。

他依然走在前面,让她有一步之差追不上,虞飞甍更加看不清他面容了,只听他淡淡应了声,好似不愿说起那些旧时光。

“将军不愿意说?”她放慢了脚步,声音倒是加大了几分。

传到他耳中,更是眼眸垂下,曾经的暗无天日于他而言只是他的另一面,而那面只想被他隐藏,自己舔舐安抚。

而她,也算是见证了他的一半凄惨,就更加没有必要要同她讲了。

脚步只有轻微幅度的改变,依旧是那样流星般的走远,虞飞甍跟在后头,也停下了脚步,不打算再追。

纤细的身影就立在夜色中,一面回顾身后,一面盼望身前。

·

陵源崔宅。

这座古老的宅子已经历经几十年之久的风雨,此时依然伫立在这。

二房一脉居于观霖苑,是崔宅最大的一处院落,视野也最开阔,一扇小窗就能遍观前方空庭的景致。

时常崔家大姑娘崔宁月最爱晨间打开窗几,欣赏清早的美好景色。

“大姑娘,时下还是早春,有些寒凉,还是添件衣裳吧。”披着也行。

崔宁月对丫鬟的关怀有些厌烦,“哎呀,我都说了没事,哪有那么弱!”

她是家中的嫡女,又有个同胞哥哥,平日里被宠得也是无法无天,哪还听这些丫鬟的话?

窗外的风习习而来,极其清新好闻,又凉丝丝的。

眼前一片青翠,欲滴的叶片间掺杂着几朵湖心蓝玫瑰,这可是爹爹给她弄来的好东西,极其昂贵呢!

只是再昂贵她看不到又有何用,崔宁月恼火,“种那么远叫本姑娘如何欣赏?”

她水袖一甩,波动的气息充满了卧房,身旁丫鬟压低了脑袋,不敢作声。

可还是被她注意到,“你去,拿把剪刀剪来给我。”崔宁月指挥着,叫她将远处花丛中的湖心蓝玫瑰剪掉。

丛芳屏住呼吸,不太敢做,可又不敢违逆她,只得颤巍巍走去针线盒前拿来大剪刀。

锃亮的金属光泽竟然比晨间的曦光耀眼,拿在她手中只觉又沉又笨的。

“唉算了算了,本姑娘自己来,你笨手笨脚的,别把爹爹给我的花剪烂了!”

崔宁月有些心疼那湖心蓝玫瑰被她染指,夺下金剪刀,便出了门去,身上还是那件贴身小衣。

“哎,姑娘,添件衣裳吧,披着也行!”丛芳抄起一旁椸架上的外衫,也跟着追了出去。

清早的温度的确比人想象中要低,也冷的许多。

光是那罕见稀有的玫瑰就叫崔宁月芳心大动,根本没意识到寒气已经入体。

“这样好看的玫瑰也只配我崔家的大姑娘拥有。”她自卖自夸道,手里的金剪刀随之而动,“咔嚓”一下便剪下来一朵蓝玫瑰。

冰蓝色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高贵瞩目,只是开得还是不够大,不能将自身的美丽完全展现出来,便不得她心,倒是远处那朵,只是一眼,便能见着它略有手掌大似的盛开着。

荆棘丛里十分难走,一动便容易被花刺拉住,只能绕路,从旁边过去采摘。

又蓝又大的玫瑰就在眼前,只是脚边的鲜红实在刺眼,崔宁月定睛,尖叫一声,引来了丫鬟丛芳来问——

“姑娘怎么了?莫不是被刺扎到了?”

从芳急忙跑来,也被着场面吓到,花丛边上躺着个女人,一身素白,脚下却布满了鲜血,一夜下来,已经大半干涸。

那盛放的湖心蓝玫瑰有支枝条粗到搭在她脚边上,这样看去,像极了是通过鲜血在汲取养分,再看玫瑰的冰蓝,只觉像是妖冶鬼丽。

“这!大姑娘……我们快禀报给家主。”丛芳尚且存有理智,抓着她道。

这家主指的正是崔宁月的爹爹,湖心蓝玫瑰的主人。

与众不同的是,她口中的家主并非现在崔家氏族的家主,而是这二房一脉的大家主。

事情还要说及几年前,那时大房一脉死伤殆尽,独留的子嗣崔江行不知遗落何处,他们一时寻不到踪迹,便只能美名其曰进入老宅,替他们营住,也算是对得起宗族先祖了。

崔家家主崔知懿离世,家主一位的合适人选便落到了他们几人头上,二房兄弟崔南舟、崔北凌,三房崔叔同以及四房崔典凭都对此起了想法。

可奈何三房顾及声誉,不肯就此参与争抢,这家主之位便剩给他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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