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倾覆

从师门到魔教,两千八百里距离,御剑要五日。

为了路上有些事做,亦为着到魔教后能更好地投入新生活,我带了两本书在路上先学。

一本《癫症医经要略》,一本《断袖春意谈》。

一本拿来学习如何跟疯子交流,一本拿来学习如何跟疯子双修。

众所周知,魔教元婴期大圆满修为的少主,桓九,是个疯子。

自他魔尊兄长为仙门设计截杀而死后,此人已疯了整整十年。

魔教找遍天下医修,少主的疯病却无人能治。从魔教回来的医修们都说,像魔教少主这种情况,唯有让未经修炼的单属性水灵根的人作为炉鼎,与其和合双修,由其不断吸取生命力,才可稍作缓解。

可这种人并不好找。无论修仙界还是修魔界是个人都晓得,这种灵根简直是天生的炉鼎,若有早已被仙门各派瓜分,在民间寻找更是大海捞针。

不巧,我沈远之,新兴修仙门派增城派的真传大弟子,正是一位不为人所知的、没修炼过的水灵根。

且我身体里,像单属性水灵根这种罕见东西,还有两个。

一个在丹田,一个在后颈。

用我师父的研究成果来说,我若真做炉鼎,净化灵识、辅助提升修为的效果,比之寻常水灵根更加翻倍。

当年我才十二岁,师父发觉此事后,对我语重心长道:“远之,即便你这灵根体质无法引气入体,但你既做了我的第一个弟子,为师便不会嫌弃你。师父会保护好你,你也万不可让旁人得知自己灵根真相,若你被抓去做了炉鼎,必将阳寿大减、且再无机会开启修炼之路。切记切记。”

可惜现在,承他老人家生前吉言,我真来做炉鼎了。

前往魔教五日的御剑脚程,已是最后一日。远远已可望见那座血云笼罩的山头,山色漆黑,惨淡无比。

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魔教把自己山头弄成黑红色的审美,我觉着绛紫色好些,充满邪性,霸气又威武。若将来能得魔教少主欢心,到时可稍作建议,将风格改换改换。

但手头这两本书的学习进度,委实令我自己对自己能否讨到桓九宠爱都揣有疑问。

毕竟我之前对炉鼎此道,雏之又雏,甚不熟悉。水灵根主动去做炉鼎,我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我决定将学习进度自检一番。

闭目,默背。

癔症入心者,要徐徐引导,试着从病者视角理解世间万物……

男子双修,可能的敏感部位有喉结,耳垂,以及……

背到一半,袖中有传讯符震动。

接传讯符要花灵力。

我毫无修为,身处仙门,平日使用灵力和隐藏凡躯,都是靠腰间这师父给我储放灵力的天问石。只是从前是师父借灵力给我,这一回是师弟师妹们合力凑给了我。

天问石色泽蔚蓝,其中一半透明、一半沉渊。灵力还剩一半,足够。

我接通了传讯符。

传讯符那头连着我的师门增城派。

师父仙逝,增城派中还有十八个师弟师妹。

那头的声音,微微怯懦,是三师弟:“大师兄,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师父不在了,我们也撑得起增城派的,二师姐马上就要结丹了呢。”

一阵哄闹,又一焦急女声,是二师妹:“大师兄,等我结丹,我会保护好师弟师妹们,我会守护好增城派的产业,绝不让旁人抢去。你不要去魔教当……好不好?你回来,实在拗不过那些世家仙门,我们一家人再想办法。你回来总归我们都还在一处的!”

我轻声回应:“仙盟十处世家大仙门,金丹遍地走,要是他们铁了心要吃绝户,你们十八个都结丹了也无用。我去意已决,无须再哄我。”

二师妹有了哭腔:“实在不行,我们……我们整个门派都加入二师父所在的重光派吧……二师父和师父过命的交情,平时对我们也很好……”

重光派,排行第七的世家仙门。可二师父只是重光派掌门排不上号的远房侄子。我分明记得师父葬礼上,他们掌门看着增城派数十里沃田灵圃是什么样的嘴脸。

这样的还有许多。

地雍堡的堡主来吊唁师父,却逛到了后山千年灵泉;千秋宫的宫主来给师父敬香,拉上了资质绝佳的十六师弟,挖起了墙角,十六师弟坚决不从才暂且作罢;还有第一仙门永盛门派来的吊唁弟子,走一路画一路地图,聊着以后增城派这里归谁那里归谁。

可那增城派明明是师父的基业。是师父为我们这十九个和他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弟子,一点点攒下的基业。

我回应二师妹:“乖,不哭了。你们还当我是大师兄,就听我安排。记住,仙门百家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等我到魔教成功做了他们少主炉鼎,我就让魔教暗中庇护增城派。我可是双水灵根呢,我的品质魔教决计拒绝不了。”

那头三师弟又发出了疑问:“不信仙盟和仙门,却去相信魔教……真的可以吗?”

我心里也没底,但已别无选择。师父一死,增城派需要立刻找到靠山,世家仙门吃绝户都写脸上了,他们无法相信,便只能去魔教碰碰运气。

我安慰道:“我与师父六年前在宝藏秘境中和魔教打过照面,他们欠过我们一个人情。你们乖乖的,只管等我好消息。”

“这怎么是好消息!大师兄,你做了炉……的话,会、会……”

无非阳寿大减,且永无修炼的可能。

我深纳一口凉气,说:“若此事能成,过个十年二十年,有机会的话,把我尸身要回去,葬在师父衣冠冢旁。”

然后,我捏掉了传讯符。

红云遍天,漆黑魔山,就在眼前了。

魔山外有数层魔卒守卫,粗略一看上千名。还有些许距离才踏入他们的警戒范围,我御剑停下,再引天问石灵力,化出全身水镜,给自己照镜子。

好歹这回,是要去以色事人的。

一路风尘仆仆,长发翻乱不说,衣襟腰带也多有歪斜。幸而我对自己的容色还算自信,稍稍整理,长眉若柳,肤白如瓷,瀑发垂肩,湖色道袍随风漾漾,还可以。

就是有些摸不清,不晓得这魔教少主桓九喜欢什么品味,要敷粉点妆的、还是不施粉黛芙蓉天然的?以及,万一此人对龙阳断袖没甚兴趣甚至坚决推拒该如何是好?

但转念再想,这对魔教少主而言,是为了治病,为了晋升合体期。得到我这双水灵根炉鼎,莫说我是个男子,哪怕我是只公饕餮兽,他也应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与我合一合。

肩负魔教兴旺,为上进么,做点小小挑战个人思想底线的事,不寒碜。

我朝着魔教山门的方向飘身上前。

魔教的山门亦是黑黢黢的,门上繁复浮雕,压根就看不清都雕的什么,只认得出牌匾几个血红的字“天地圣教”。

跨过某个范围,魔气威压骤然如山而下。我顿觉胸闷气短,一身凡躯无力抵挡,被压得半跪在地。

身周魔气越发浓郁,还有铿锵之声,抬目四望,无数魔卒持兵环绕过来,铁面相对。

山门口一大魔卒厉声道:“好胆大的仙修,敢堂而皇之闯入圣教地境?”

大魔卒这话出后小魔卒都将刀戟对向了我。我摸出六年前师父从魔教二长老手中得到的黑金令牌,高举:“我乃增城派大弟子沈远之,急事求见圣教二长老与少主,信物手令在此!”

谁知那为首魔卒是个不识货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咱们二长老和少主何其尊贵之躯,凭什么见你个修为低得跟凡人一样的仙修?拿下,拖去喂大长老的血池!”

好好的不会说话,非得要打,还看不起凡人。

我抬手一化,简简单单祭出六阶仙宝混沌源珠。拳头大小散发着五彩斑斓的灰的珠子漂浮空中,威压向四方一荡,硝烟掠过,简简单单掀飞前三排魔卒。

山门口大魔卒连退数步:“你??”

祭这珠子又花了点灵力,天问石还剩三分之一。得尽快把威慑拉满,逼迫这些小卒前去禀报。

我站起身一振衣袍,道:“我不是普通凡人,乃借他人灵力使用仙器的器修。你等尽快拿着手令去禀告你们上级,我便不再闹事,否则等所有一百零八门仙器祭出,我也有与元婴初期一战之力,届时会把你们这山门搅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其实至多祭出一两样,天问石就要花光。但此时气势足就行。

为首小卒见状,总算识相,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手令,一步三回头又连滚带爬地进山门找人去了。

第1章 一 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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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发癫魔君当炉鼎后
连载中凤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