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红粉枯骨咒
“哈哈哈就是——银钱给你了，还不快动手。”司空绾觉得凡女站在自己这边了，吩咐道。
应心瑭暗纣。
这是赔偿屋子塌了自己受到惊吓的银钱，可不是帮你动手的。
她看了看两边儿，想了想认真地建议道：“仙界应该有类似官府，能定分止争的仙府吧。两位仙人还是要找仙官判个是非啊。多谢仙子垂怜，凡女这就告辞。”
她拎着罴爪，迈步暗道：等我找到了，一定告仙君要赔偿。
那道伤口折磨了她三个月呢，也害她花光了积蓄找人救命。
“你——姑娘，我可不是故意掀了你家屋子，是这妖道要杀我，我不得不用尽全力抵抗。你看我这身上——还有一处好皮肉吗？”
应心瑭仔细观察，发现司空绾破损衣衫上的血迹，确实比她第一眼看到时，侵染范围更大了些。
她自己的伤口，也是将近三个月才好。
这仙君的术法伤害，属实折磨人。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司空绾又说道：“这妖道非要杀我，参悟红粉枯骨观。你力气大——快去打破他的护盾。”
“参悟——红粉枯骨观？这——不是冥想就可以吗！”应心瑭惊恐地问道。
枯骨观，她在道观里看到过。
静坐冥想——
观红粉如枯骨，则无欲；
想骷髅若美人，则无惧。
无欲无惧者，大道可成也。
冥想就可以的事，哪有将活人弄死参悟的！
刚才仙君就说人死罴亡无甚区别，若仙君真是个妖道，是不是要帮仙子。
司空绾见到凡女脸色煞白，轻叹着绘声绘色道：“你说得没错，静坐冥想即可——然这妖道，他就是要杀了我，看着我一点点腐朽，化成一堆白骨啊——”
应心瑭作为一个年仅十四岁，对修真者了解甚少的少年，听到这些话，下意识地偏向了处于困境中赔偿又爽快的仙子。
然而，她走街串巷，到底有点见识，自认不应该听信一方之言。
定了定神，明眸微微向下，她看着那白衣仙君。
任自舟盘坐在地上枯叶堆里，抬眼见到那双疲惫中不减意气的双眼，眉心一紧。
凡人武女，自视甚高，竟然如此俯视他！
会点武功的凡人，在修真者面前，比蝼蚁强不到哪里去，不过是蹦跶不了几下的蚂蚱而已。
身为上人，他也不认为自己要跟蝼蚁蚂蚱解释什么。
如果——他没有被对手用法器打成重伤的话……
“妖言惑众。三番五次意图乱我道心毁我仙缘，她当有此劫。”白衣仙君言简意赅地指责道。
他凝结真元才不久，尚未淬芜存真，境界十分不稳，就遇见这么个死缠烂打的女修。
哼，纵横家的嘴，哄人的鬼。
应心瑭是第二次听见任自舟说这句话了。
“道心这么容易毁吗？”她自言自语，不知自己以后修真会如何。
这时，不远处明显有猛兽狂奔的响动。
司空绾听出有两头罴狂奔而来，心中大喜。
应心瑭此时当然是赶紧跑，只是没跑几步手中的罴掌突然飞了出去。
她没看见身后一大一小两头罴排山倒海般跳出来，更不敢回头找爪。
司空绾忽而一笑，反应极快地将凡女手中的罴掌，抬手一指抛向了任自舟那边。
那只血淋淋的断掌，吸引了那头体型巨大的成年罴，让它暴怒地扑向了白衣仙君。
司空绾瞬即将法器一收，优雅地抬手捏诀，凌空而起。
真力不足无法腾云，只能用凌空术先跑远点。
她一脸轻松，算好对手要是敢用不多的真力向她出手，护盾一破就会死在大小罴爪之下。
应心瑭刚才听两位仙人互相指摘，体力恢复了不少，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一个多时辰后，满头细汗地跑回去了。
“姜公子——”刚想推开门，她就停滞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不要随便喊我。”门内传出这么一句话，好像从山顶飘下来的，又轻又空又不可捉摸。
“不是随便，我受伤了。”
“进来。”
姜遣看着应心瑭进屋，打量了下这个成日着急忙慌，时不时一惊一乍的少女。
“干什么了？”
“被罴抓了，你给我治。”应心瑭两步跳进去说道。
“我给你治什么治——”姜遣看着少女受伤的位置，脸色有点发青，他又不是医家。
“治不了吗？”应心瑭无奈，这个姜公子术法到底多低啊。
不会点石成金，不能腾云驾雾，挥挥手让她伤口愈合不留伤痕也不行。
姜遣轻轻颔首：“你自己上药，这是普通伤。”
应心瑭还站在那里，点点头说：“看来，我对修真的认知潜力很大啊。”
姜遣一抬眼：“你这是说你自己无知，还是言外之意我不像个修真的样子。”
本就因为着急看清心中的幻影，导致静不下心来重新修行，姜遣心浮气躁地直接问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得。”应心瑭听着还算温和的话，想也不想回道。
本来遇见无情上人就够倒霉了，身边还有个这也不会那也不行，还偏偏高高在上的术士。
“姜仙人，那你能教我点术法吗？万一再有人追来呢。”应心瑭抓紧说了，不然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屋。
“你这种——我教不了。”姜遣闷声说道。
应心瑭悻悻地出去了。
自己的资质这么差吗，教都没法教。
得亏没上司空绾的当帮她对付任自舟，什么资质绝佳百年飞升，分明骗人。
姜遣看着门缝中越来越窄的身影，也不甚明白。
她不是锻体术士吗，明明能挡术法，却挡不了蛮力。
可若是普通人，被罴拍成这样，还能自己晃悠着回来？
应心瑭没有真力还能有如此能耐，倒是让姜遣想起了义父姜太师提起过得一门功法。
铜面石肌打不动，铁骨晶脉不死身。
璃魄归真化自在，墨门混元玉人桩。
莫非，应心瑭不是锻体术士，是个玉人桩子。
墨门功法，他真教不了。
里巷小地方没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应心瑭跟着姜遣到了乡上。
她货比三家，将司空绾给的金银玉饰卖了个好价钱，看了郎中买好药材，又添置了一件披风。
这边冬日要比家乡冷很多，但也还能承受。
应心瑭只买了件厚度一般的赤缇色披风，其实主要是挑好看的。
在人多热闹一些的乡上待了几日，姜遣的真灵回来了。
“忎（rén）峄（yì）门给了一道文心简，会派接引人带你进泰室山。”龙宾说完，在姜遣手掌中的一方砚台中喷着墨色火焰。（1）
姜遣放下那方砚台，握笔蘸墨，起起落落在符纸上勾勒。
午时，敲门声响起，他见到应心瑭端着盘碟进门走过来，说道：“我不饿。”
“姜公子，接一下端过去放桌上。”应心瑭右手臂右肩膀都有伤，有些僵硬地端着东西。
路上吃穿住行都是她在花钱，再加上一连串的遭遇，她对修真者的神往崇敬之意，已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碎掉了，与姜遣说话自然而然地平等了。
姜遣可吃可不吃，却下意识地拿起梜吃饭。
若修真者怀疑自己的道是错的，又该从哪里改起。
饭后，他将一道符箓递给了应心瑭，说道：“无事不要总喊我。这个可以在你有危险时，帮你争取逃走的时间。”
“符箓啊——你不是不会道门的术法吗？”
应心瑭接过一看嘻嘻一笑：“姜公子，你怎么在符纸上画了个自画像，还跟你一样带着面具。”
注释：
（1）忎（rén）峄（yì）门。
忎，古同“仁”，不是常用字。
峄，没什么意思，看着像山中有圣。
宗门名字和“仁义”同音。
第9章 红粉枯骨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