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顾嘉泽在场，两人又恢复到默不吭声的状态。
包间内静悄悄的。
林与然尴尬得直抠手指甲。
好在，不多时，管家开始陆续往上端菜了。
两人也不说话，闷头各自夹菜吃，迟曳时不时给林与然往杯子里续点果汁。
吃差不多的时候，迟曳出声问：“好吃吗？不合口的可以不吃。”
林与然闷声：“挺好吃的。”
迟曳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静静看着林与然吃菜。
他记得，林与然以前吃饭是极挑嘴的。
她挑食除了挑味道，还挑食材，挑菜的切法。例如，萝卜切片不吃，但切丁就吃；土豆切块就不吃，但切丝就吃……不吃的食物很多，味道挑得更厉害，以前去学校食堂吃饭，那么多打饭窗口，她只吃那一个窗口的；同样的三鲜饺子，校东门口那家的她就吃，校南门口那家的就不吃，而这些在别人吃来，味道相差无几。
他也没多了解她的口味，今天点菜，也只是把知道的备注上了，应该还有她不吃的。
但此刻看她，她好像什么都吃。
一个人的口味这么容易变吗？
迟曳有些想不通。
最后一道菜上来后，管家顺手把点菜卡放桌上，微笑说：“不够，可以再点。”
林与然刚才还担心呢，来时是三个人，迟曳要是点了三个人的菜，吃不了多浪费，菜还这么贵。
菜上齐后，才发现迟曳点的也不多，就六个菜，菜量不大，两个人吃刚好。
怎么感觉迟曳压根就没给顾嘉泽点呢，可顾嘉泽说要走时，菜已经点完了呀。
那他刚才刷刷刷写半天写什么呢？
林与然歪头扫了眼桌上的定制菜单。
菜单上确实不少字，菜是只写了六样，但备注那里写了好几行。
林与然粗略看了下。
萝卜只吃切丁，土豆只吃丝，豆腐不可过老……牛肉七分半熟，少了、过了都不可；虾线一定要挑干净，但凡有一点，整盘不吃了；葱切大点，炒入味后，记得挑出来；一丝姜味都不许有；用花椒面，不要用花椒粒；不吃芝麻，不要撒芝麻；不要用豆瓣酱入味……
就好离谱。
她记得迟曳好像没这么挑食啊，全然没往自己身上想。
用餐结束后，林与然借口去洗手间补妆，想去把账结了。
她怕迟曳结账了，不要她那份，她自己结了，她倒是不怕厚脸皮问他要AA。
结果收银台说他们店是会员制的，费用直接从会员卡扣了。
从洗手间回来，迟曳已经拿起自己东西，等她走了，没来得及开口，林与然过去拿上自己东西，两人一起往外走。
要说AA就得趁现在说，过了这个节点，怕是更不好开口了。
在楼梯拐角。
林与然停下脚步，直接问：“今天的饭钱多少？咱们AA吧。”
迟曳停步，垂眸极淡地看她一眼，冷声：“不用，我请你。”
就知道会这样！
“不用，不用，这家菜怪贵的，还是AA比较好。”林与然坚持。
迟曳也坚持：“真不用了。”
林与然掏出手机，“我可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女性，完全可以接受AA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快说多少钱，我转你。”
见她掏出手机，迟曳唇角邪邪地勾了下，没再拒绝，“我去问下会员卡折扣后是多少钱。”
他转身向收银台走去，两分钟后，他走回来，也不说话，拿出手机，就是一通输入。
林与然下意识点开微信，准备接收消息，看到迟曳的头像，突然意识到一个事，
——她加了迟曳的微信，和他说话了，但说的都是鬼话，还假装不知道那是他的微信，本来打算删的，一念之差没删，后来就忘记了。
完蛋了！
这下该怎么办？
一切已来不及，手机“叮”地响了声，林与然眼睁睁看着迟曳微信头像前闪出一个醒目的红色1。
林与然喉咙咽了咽，硬着头皮点开。
暗夜：【518。】
林与然怀疑了一瞬这个数字的真假，什么卡能折这么多？依她刚看的菜单价推算，这顿饭她怎么也得出个小两千了，她已经做好了忍痛大出血的准备。
没想到会是这个价格，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只可惜，连上前面的对话，就是另一种味道。
【/勾引表情包/】
【？】
【包夜多少钱？】
【？】
【［色情小卡片］，礼貌问价？】
【518。】
“……”
啊！要死了！
事已至此，林与然只能破罐子破摔，她眼一闭心一狠，打算继续装。
她快速输入：【这么贵啊！】点发送。
紧接着又快速编辑一行字：【太贵了，婶婶玩不起，对不住，打扰了。】丝毫不犹豫，点了发送。
然后，她快速长按迟曳的头像，一边说着：“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我还是给你现金吧，多少钱？”
指尖落在删除联系人那里，将将要点下确认之际，只听迟曳开口说：“518，刚微信发你了。”
林与然僵住。
“暗夜就是我。”迟曳又说。
林与然没敢抬头，听着他嗓音仿佛染了一丝笑。
林与然盯着手机屏幕，心跳要崩坏的一种乱，感觉自己耳朵烧着了。
又听迟曳悠悠地说：“518还嫌贵，不怕质量太次，体验感差吗？”
“……”
林与然抬头，对上他带有几分嘲讽与狡邪的眼神。
林与然眼睫细抖两下，既然这样，那就把这破罐子摔彻底得了。
“518还不贵？”她故作惊叹，并开始胡扯：“那些站街的才只要80，质量也挺好。”
迟曳眼底的笑意瞬间散了，垂落下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研判，“怎么，还是个老手？”
林与然一噎。
再这样胡扯下去，怕是以后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个色中恶鬼了。
林与然“哈哈”干笑两声，“也没有啦，我也是刚问，人生漫漫，长夜无眠，上次也是突然太寂寞了，不过我也就是问了问，并没有实际行动。”
“哎！”她故意叹息一声，“刚动一点这方面的心思，就发错信息被你知道了，这事儿忒危险，以后我肯定不玩了，老同学你给我保个密呗？”
“啊。”迟曳拖着腔调，“那路边的80，是怎么知道的？”
“……”
“路过听的呗！”
“好人谁听这些？”
“那就不好！”
“呵……”
林与然感觉她快要恼羞成怒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想把钱快点给他，盯着微信对话界面，还是觉得转钱有点那啥，只好从包里掏出钱包，数了五张100出来，18是没有18的，正好有张20的，一并塞给他。
迟曳捏着钱，嘴角勾起一点邪肆，“呵，520。”
“……”林与然无语。
她脾气其实并没有多好，现下有些快要压不住了，“要不你还是找我两块吧。”
迟曳轻挑下眉：“对不起，没有那么零的钱。”
林与然不想掰扯了，提步下楼梯。
迟曳闷笑一声，跟了上来。
一路又是无言。
出了归时的大门，迟曳突然出声喊她：“林与然。”
这还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听迟曳喊她的名字，林与然稍怔，侧头眼神询问。
“林与然，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迟曳盯着她的眼睛。
林与然有些懵：“我没跟你说话吗？”
迟曳语气颇为不满：“‘嗯。’‘哦。’‘迟总。’这些就算说了？”
“……”林与然眨两下眼睫，“刚才不是还说来着，句子比这些长多了。”
“奥。”迟曳拖腔，“‘包夜。’‘AA。’这些也算说了？”
林与然凝眉：“……不算吗？那什么才算说？”
“都是老同学，怎么你跟别人就那么多话，到我这里就一声不吭的？”迟曳抿下唇，“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不问问我过得好吗？”
“你不也没问我嘛？”林与然小声咕嘟，很快懂了迟曳所说的“不和他说话”是什么意思。
“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林与然顺着他的话问。
“不好。”迟曳不带犹豫，“你呢，过得好吗？”
好矫情的对话！
林与然有些想笑，忍住了，略略敷衍回他：“好着呢。”
迟曳垂眸静静看她，眸色深沉，像此时暗黑的夜空。
“那你怎么没去读清北美院？”他声音沉黯。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林与然愣住一瞬，咬了咬唇，故作轻松说：“我呢，就是想让梦想飞一会儿，这不今年就要去读了，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是我入学最好的时间。”
“挺好。”迟曳抿直唇线。
又静看她几秒，迈步走向自己的车位。
林与然稍敛心绪，刚想抬步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只听一句语气略不容反驳的：“上来，我送你。”
迟曳站在副驾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林与然迟疑了下，提步走过去，抬脚踩上阶梯，坐进副驾，“那麻烦迟…”这个迟字在口齿间绕一圈，最终没说全。
说麻烦迟总了，他又该不乐意了，说麻烦迟曳了，有些奇怪，林与然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那麻烦你了，迟曳。”
迟曳笑了，唇角扬起的弧度极为好看。
他为她关上副驾车门，阔步绕过来，坐进了驾驶座，“住哪？”
“北兴路，华纳嘉园。”
迟曳点开导航，设置好路线，启动车子。
林与然：“把你车载音乐打开听听呗。”
迟曳笑起来，按下音乐播放键。
两人再无任何交流，车厢内只有节奏明快的旋律流淌。
林与然陷在宽大座椅里，逐渐沉浸在柏林音效中。
很奇妙，虽然刚才他俩的对话奇奇怪怪的，还有些不着调，但之前他们两人间的那种怪异气氛好像彻底打破了，现在即便他俩同样不说话，但是，气氛莫名和谐，没有一点不适。
迟曳：憋了一周，都不理我，只跟我说“嗯。”“哦。”“迟总。”哭唧唧。
实在憋不住了。
第9章 明晃晃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