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房子里寂静无声。时嘉勉强撑开眼皮,白色的不同于其他房间的天花板让他有些发愣。
过了片刻,他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打量周围陈设,想起来这是家里的客房。
时嘉有些记不清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伸手拿放在床头柜台上的手机,手指不小心蹭到台面,原以为满是灰尘,没想到干干净净。
再次打量房间,凭借稀薄的记忆,察觉床单也换过。
屋里一切翻新似的,没有一点脏污。
他心里隐隐有个疑问的影子,却逃避去追究到底怎么回事。
时嘉收起思绪,开门出去。
厨房桌面上留有纸条,字体清隽有力,带着一些潦草的痕迹,比平时在医院写的字好认很多。
——早餐在保温桶里温着,不要喝冰水。
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内容,提了分手也一成不变。
时嘉无奈笑了笑,收拾所有的东西,能带上的放进行李箱,不能带的放在一起,扔进楼下垃圾桶。
走得非常干脆利落。
上午十点,时嘉握着行李箱推杆,站在路边。太阳落下细碎的光洒了满地。
“今天怎么了,早上就这么热?”
匆匆而过撑着伞的行人抱怨天气,离午后很远,北城却异常高温。
“谁知道呢,看天气预报没,下午有雨。”
“什么雨啊。”
“暴雨。”
“走了走了,家里晾的还有衣服。”
北城天气变幻莫测,上午太阳下午暴雨在夏日是常有的事。
零散的话隔着不远距离落入耳中,时嘉抿唇,在手机上翻找出租信息。
他怕下午暴雨自己依旧在外,成了真正的流浪艺术家。
好在北城是二线城市,出租房并不难找,只是环境不那么合人心意。
时嘉没得选,从一堆奇怪地段和户型中挑了还算看得过去的房子,没什么太大缺点,就是价格十分美丽。
出租信息上写了老板名字,他摁下一串数字,拨通电话。
不知是什么缘故,对方一直没接。
等待间隙,他目光沉静落在远处的某一点,有些出神地想什么事情。思绪纷纷乱乱,无意牵出昨晚某些零碎的片段。
江延初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倒水喂他喝药,他似乎觉得时嘉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总不太相信会听到这种话。
当他问起是认真的么,时嘉回答是,眉心便微微蹙起,扯开话题:“洗完澡好好休息。”
期间其他一些叮嘱的话,唯独没有再提起分手这件事。
时嘉也不提,知道这件事会无疾而终。
最后闷闷地发了脾气,躲开江延初扶他的手,拿着衣服摇摇晃晃进了浴室。
热水劈头盖脸洒下,让他清醒几分,随之而来还有醉酒后的副作用,蹲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强撑着意识洗完澡,脚步一转去了客房,却不管干不干净,躺下没多久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
“在吗,请问是要租房吗?”手机传出一道粗粝的声音,打断思绪。
“是的,”时嘉回过神,说出打电话的目的:“下午有时间可以看房吗?”
房东翻了翻本子,拿笔一边抵着纸一边询问:“吃完午饭时间行不?天气预报有大暴雨,怕不合你心思走不了……”
时嘉微笑:“好的,谢谢您。”
随后收到房东在中介平台发来的详细地址。
时嘉拖着行李箱去了附近餐馆,吃了顿没有滋味的午饭。
天阴沉沉的,已经看不见阳光。他赶在暴雨落在前拦车去了上北路。
这一片时嘉没怎么来过,对地形不熟悉。七拐八绕居然在一处低矮的墙壁看到远处荆悖医院几个红色大字。
这么巧么……
“帅哥,这边。”不远处另一个入口前站着位中年人,面相和蔼,朝他招手。
时嘉连忙拖着行李箱走过去:“您好,您怎么亲自来了?”
中年大叔笑笑,走在前面:“这一片有点像重庆那边的路,不好走。怕你迷路,困在雨里就不好了。”
是专门来接他。
时嘉礼貌道谢:“麻烦了。”
和大叔说的没差,走了好几个拐角才见到网上的楼栋。
时嘉不免有些担心:“平时出去也要这么绕吗?”
他有点晕。
“不会,你放心。”大叔调出简介上那条信息——交通便利。
“我不骗人的。”他指向远处:“还有路,这条最不好走。”
倒霉孩子。
时嘉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不过还好,他对房子还算满意,坐北朝南,周围一大片园林树木环境好,站在卧室窗户遥遥可以看见远处医院几个大字。
没多聊,他交了定金和一个月房租,顺便加了房东微信。
“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房东说完离开。
屋里剩下他一个人,家具齐全,缺了不少生活用品。每一处的缺失都在提醒他是外来的,不属于这里的人。
轰隆一声,窗外散起密密麻麻的雨滴,很快打湿整座城市,玻璃上淌下水痕。
暂时不能出去,时嘉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
背了一路的画架放在有些灰尘的角落。
晚上六七点,雨才有变小的趋势。时嘉打着伞,去了附近超市。
因为离医院很近,能看见不少来买速食的医生,匆匆拿着东西买单往医院赶。
虽然知道江延初不会吃这些东西没有来,时嘉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他怕碰见对方,没有合适理由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一转,进了隔壁的咖啡店。时嘉点了热可可,坐在落地窗边。
空气中弥散着潮湿水汽,雨水冲刷一切,连带气温也降了不少。这杯热可可就很及时,拯救了时嘉这个十分怕冷的人。
他慢慢喝完,雨也停了,只剩零星的不知从哪里滑落的雨点砸在地面,没什么好在意。
于是没有开伞,直接进了超市。
东西还算齐全,时嘉拿好生活用品,去了食材区,选了爱吃的材料,准备回家弄个晚饭。
时嘉手艺不错。
专门报班学过。
三年前,经历被江延初不搭理的阶段长达一星期之久,他十分挫败。
偶然看见电视剧里女主角的台词。
——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时嘉没有追人经验,觉得有道理,报班苦练半个月。
然后成功了,他这么认为。至少江延初对他说了两句话,比平时多了一句。
谢谢和不用。
洗完澡,时嘉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是之前合作过的老师,一位很优雅的女性。
询问他要不要来辅导班教授几天课。
这位老师的学生今年大多要艺考,需要学的应该是应对考试的技巧,而不是听他这样的人说一些天马行空的废话。
他是自由创作者,有一点成就,得过奖,但实在担当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时嘉受宠若惊,很快冷静下来:“严老师,我恐怕担不太行……”
并不是对自己能力的否定,而是从没接触过这方面,隐喻的回绝。
严淑华笑道:“时嘉,你不用这么谦虚。”
时嘉坐在沙发上:“没有没有,能帮忙的事我一定帮,只是……”
“你当我只是问问。”严淑华尽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带:“如果有空,来看看听听,随便说两句,不耽误他们时间。”
“就当闲聊,孩子们多一点经验总不是坏事。”
话说到这份上,时嘉不好再推脱:“好,如果我去提前给您发消息。”
这事也推不了。
.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震动一声
是江延初的消息。
横在状态栏,异常显眼。
算在意料之中。
时嘉本来不想现在回复,但最后他没忍住,点开看。
备注我男朋友是江医生聊天框,静静躺着一条【记得吃药。】
时嘉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年前发作过,不过做了手术已经停药很久了。
是忘了吗。
他眨眨眼,打字。
【我好了不需要吃药。】
紧接着,跟了句。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发完这句便锁屏,背对着闭上眼睛。他平时不怎么熬夜,也不会占用休息时间画稿。之前因为病,后来好了养成习惯,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半夜,手机发亮,上面消息显示
【狗一直叫,我睡不好。】
没有回应。
一人一狗,看着对方。
江延初眼皮半抬,沉声道:“时嘉不要你了。”
萨摩耶适时叫了一声,吐着舌头表达不满。
半开的窗户,偶然吹进带着雨水气息的风,北城拢没在夏季的潮湿当中。
江延初瘦长的手指抚过白色毛发,目光落在一旁的合照,低声补了句:“也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