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祁天听到他的话,职业病地偏了下头,瞅了一眼他的头发,但在江陌斜着眼递过来的眼神里没有说什么。

祁天开着车看着前方的路,职业病地想:这一点就炸的脾气,满脸的桀骜不驯,和这头充满叛逆的红发,是那种管理起来很有挑战性的孩子没错了。

也不知道是H市哪个学校的学生,这头红发怎么没人管一管?哦,也许没人能管得了,祁天想。

又想到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同行会遇到这样的学生,祁天在心里撇撇嘴感叹道:幸好不是自己,心疼那位同行一秒钟。

祁天在心里替那位不幸的同行哀悼完,看了看中控台上的时间,刚过1点,婚宴没吃成,这会有点饿了,祁天开口说:“你吃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就当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我不饿,你把我送到酒店就行。”江陌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一副拒绝再说话的样子。

咕噜——

江陌身子一僵,跟触电似地睁开眼睛看着前方。

祁天憋住笑,努力控制着说话的声音说:“前面有一家客家菜,味道还不错,可以去尝尝。”

江陌保持着姿势,没有说话。

靠,早知道今天早上那几个味道一般的包子就不扔了!江陌憋屈地想。

车子停在客家菜的门口,江陌很不情愿地下了车,臭着一张脸穿着湿衣服跟着祁天走了进去。

江陌的湿头发在车上用干毛巾擦干了,祁天拿了车里自己备用的衣服,想让江陌先换上免得感冒,但被江陌宁愿感冒也不换的态度坚定地拒绝了。

祁天找了一个没有空调出风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把菜单推到江陌面前让他点菜说:“看看吃什么。”

江陌把菜单推了回去,兴致黯然地说了句:“随便。”

祁天拿回菜单看了看说:“有什么忌口吗?”

江陌说:“没有。”

祁天问:“爆炒肥肠吃吗?”

江陌说:“不吃。”

祁天问:“油焖豆腐吃吗?”

江陌说:“不吃。”

祁天问:“茄子豆角呢?”

江陌说:“不吃。”

祁天问:“香煎小黄鱼?”

江陌说:“不吃。”

祁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压根就没听他讲话,不过是在习惯性地抬杠而已,祁天随口又问了一句:“牙签盒?”

江陌说:“不吃。”

祁天继续说:“烟灰缸?”

江陌说:“不吃。”

祁天:......

江陌从坐下后就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外,心想: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不应该呀,今天应该日子挺好的才对,他在路上还看到了好几个婚车车队。

祁天自顾自地点了几个菜,剥开餐具开始烫洗,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祁天没有接,继续烫洗餐具,过了一会电话自动挂断,又响了几声消息进来。

祁天把烫好的餐具放在江陌面前,服务员上菜很快,点的菜陆续地上了上来,祁天盛了碗米饭递给江陌,江陌接过来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顿让他丢人的饭局,然后回酒店。

没吃两口,祁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有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不断响起的铃声让江陌有些烦躁,他皱着眉抬眼看向正在淡定地吃饭,好像没听到手机响的祁天说:“不接就关机,在这单曲循环呢?”

祁天闻言笑了一下,放下筷子终于掏出了手机,手机刚好自动挂断了,他翻了翻手机,其实不看也知道,都是相熟的又知道他跟陈非羽事情的朋友,在听说今天发生的事后过来听八卦的。

从婚礼酒店出来,祁天的心情算不上舒畅,除了赵大鹏的电话,其他人的电话他都不太想接,里面虽然也有一些人是真的关心,但他又不想一遍一遍地解释自己没事了,已经放下了,很累,祁天想。

刚断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跟陈非羽同届的学姐,祁天接起了电话:“清姐。”

“小天天,你真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啊?”清姐的声音溢满了没有亲眼见证的遗憾,恨不能在她眼前剧情重现一次。

“昂。”祁天选择性忽略了她的称呼,拿起筷子夹了块花菜说。

“厉害了我的天,话说当时陈非羽是什么表情?”清姐的声音扬了起来,一颗八卦的心打着飞的已经飞过来了。

“还能有什么表情?谁的婚礼被砸场子了,还能有好的表情?”祁天淡淡地说。

江陌舀汤的勺子一顿,砸场子?原来砸的是婚礼的场子啊?江陌想。

江陌抬眼看了一眼祁天身上的西装,嚯~女朋友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江陌差点唱了起来,喝了一口汤压了下去。

“你搅黄了这一次,下次他再结婚呢?”清姐在电话里问。

“下次结婚他也不会再邀请我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能祝他和她幸福了!”祁天说完也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女朋友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而我还要可怜悲催地被邀请参加婚礼?这是个人都要掀桌啊!江陌想完又喝了一口汤。

清姐在电话那边又说了些什么,奈何祁天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态度,匆匆道了别就挂了电话,他收起手机又盛了一碗饭。

江陌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吃了不少,此时已经吃饱了,盛了一碗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他抬眼望向祁天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的同情。

祁天被他盯得好像耳边都响起了golen hour副歌的BGM了,自己已经在BGM里碎掉了,他吃了一口饭,没抬头地说:“在看什么?”

江陌收回视线说:“没。”

祁天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吃着饭没抬头地说:“想笑就笑。”

江陌本来不想笑的,一听这话忍不住捂住嘴偏了偏头。

祁天抬眼看见他眉眼带上了笑意,这只全身都是刺的小刺猬,从遇见到刚刚都支棱着所有的刺,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攻击性,此时倒像是蜷起了所有的刺,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中学生。

祁天敛下眼挑了一块鱼肉说:“很惨是吧?”

江陌放下手压了压嘴角说:“有点。”

江陌心想:盛装跑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然后做出砸场子的事,这是有多放不下呀?这还不惨吗?

但是看着此时面色如常地吃着饭的祁天,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失了恋的人,江陌想。

江陌放下勺子,抽了一张纸擦擦嘴,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出言安慰道:“你这个条件,看起来不像难找女朋友的。”

祁天筷子一顿抬头问:“是吗?我什么条件?”

对于女朋友三个字,祁天没有多做解释,他不怕向身边的人出柜,但也没必要打着旗敲着鼓地去出柜,祁天想。

江陌被祁天的话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想:什么意思?他还想我夸他吗?当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面,说着夸他的话?我是脑子有病才会去做!

祁天没有追着江陌,让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很快把剩下的饭吃完,结完账回到了车上。

“还没开学,你又不是本地人,来这么早干嘛?”祁天系上安全带,问坐在副驾驶上的江陌。

......真是吃人嘴短,江陌磨了磨牙不甘心地想,一句‘关你屁事’被江陌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玩。”

“一个人?”祁天又问。

江陌磨着牙半天才开口说:“嗯。”

祁天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少年满脸的不耐烦,那句‘你父母呢?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在少年的满脸不耐烦中,祁天没问出口。

小刺猬又支棱起了它的刺,刚吃完的饭消化得这么快吗?祁天想。

“来旅游的啊?做攻略了吗?”过了一会祁天又开了口说,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起H市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给他推荐一下。

江陌闭了闭眼开始摆烂:“没,走哪算哪。”

这回酒店的路怎么就这么漫长?江陌想。

要不是因为这不是打的车,江陌都已经开始怀疑司机为了多收费绕路了,还是围着H市外围绕一圈的那种绕路。

祁天想了想说:“XXX公园,很多人都去那,挺大的,风景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江陌说:“公园人太多,没意思。”

祁天接着说:“XXX游乐园,里面项目不少,还有很多刺激的大型项目,明天不是周末,人不会很多。”

江陌说:“对游乐园没兴趣。”

祁天继续说:“XXX山,不高,1个多小时就能爬到山顶,山顶的空气很好,风景也不错。”

江陌说:“爬山太累。”

祁天继续说:“XXX度假村,里面有民宿,很多个网红打卡点在里面,还有开发过的溪流,现在是夏天可以游泳。”

江陌说:“不会游泳。”

祁天继续说:“XXX古城,是H市保留历史原貌最完整的一座古城,里面的历史人文风情,你可以去感受一下。”

江陌说:“不想去。”

祁天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你丫的其实不是来旅游,是来考察酒店的吧?停车场的杠子都没你会抬。”

“呵呵呵——”江陌听到这话没忍住,偏头朝窗外笑出了声。

祁天转头看了江陌一眼,心想:他莫不是跟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的?

这小刺猬看着就像是那种家里有钱不懂人间疾苦的,又很以自我为中心,爱跟家里对着干的小少爷,他这样漫无目的地一个人游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真的安全吗?他手腕上那块起码七位数以上的表,简直就像是一张‘快来绑架我’的标签,祁天想。

祁天想不明白一个中学生干嘛要戴一块这么名贵的表?

这么想着想着,祁天的职业病又犯了。

他打了一把方向盘右转说:“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陌扭头看着他问:“什么地方?”

祁天笑着撇了他一眼说:“不能说,说了之后你又要抬杠了,明天你就得待在酒店继续考察了。”

江陌压着嘴角把头扭向了窗外。

祁天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掏出手机问:“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江陌打开车门准备下车,闻言身子一顿回头说:“188XXXXXXX”

“明早8点钟,我到酒店门口这接你。”祁天边说边拨打江陌报的手机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祁天:“......”

江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没电了。”

在祁天怀疑的眼神中,又补了一句说:“真没电了,要不是手机没电,我也不会上你的车,啧......真号码。”说完,一脸不耐烦地下了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店。

祁天望着他的背影收起手机,嘀咕道:“真没礼貌,不说谢谢就算了,再见也不会说吗?到底是谁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将来会遇到你这样的学生呢?哎,这个同行真是太惨了!教书育人的道路,果然任重道远呐!”

祁天一边感慨一边开动了车子,朝前方驶去。

这天阴沉沉了这么久,最后直到江陌回到酒店,雨也没下下来,早知道就走回来了,坐什么车!走路都可能没这么漫长!江陌想。

江陌回到房间,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

这一天过得真是莫名其妙,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场不咋地的演唱会,接着莫名其妙地湿了身,又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辆陌生人的车,然后被莫名其妙地喂了一嘴婚礼砸场子的瓜,最后莫名其妙地还约上了明天的局,江陌想。

江陌觉得祁天说的对,如果祁天把地址说出来了,那他肯定就没有兴趣去了,然后出门没有目的地溜达,溜达到哪就是哪。

未知的目的地,对江陌是有一定吸引力的,这种吸引力还会隐隐让人觉得期待。

少年们总是不可避免地拥有一颗好奇的心,他们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探索是他们的本能。

手机充了一会电后自动开机,弹出了几条信息,江陌翻到最上面那条‘您有一条来自185XXXXXXX的未接电话消息提醒......’

江陌动了动手指,把祁天的手机号码存了起来。

因为手机没有电,江陌下午没有再出门,晚上叫了酒店服务,吃完饭,玩了会手机游戏就洗澡睡觉了。

祁天回到家换鞋,扔了车钥匙在玄关的鞋柜上,进屋看见老爸正在客厅的书案边写字说:“爸,今天这么有兴致啊?”

“诶,儿子回来啦,快过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老爸停下笔,抬头带着炫耀的口吻招呼儿子过来看。

老妈在阳台上浇花,听到声音从阳台走进来说:“哎呦,你爸刚拉着我已经嘚瑟老半天了,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到阳台上浇会花,你这一回来可好,他又逮着人嘚瑟了。”老妈放下水壶,去洗手池边洗了洗手。

“不错呀,爸,宝刀未老,果然还得是H市毛体书法家协会荣誉副会长您呀!”祁天走到书案边看了看老爸写的字说,老爸写的这几个草书,写得秀劲流畅,如高山流水,飞流直下,祁天想。

“诶~,说什么嘚瑟,把我讲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老爸压不住嘴角地笑了笑说,“还得再多练练,平时上课忙,也就放假能有时间好好写写字,来,儿子,你写几个我看看有没有退步。”老爸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祁天说。

祁天走过来重新铺了纸,提起笔蘸了蘸墨思索了一下,下笔写了几个字。

“哈哈哈——不错,我儿子就是我儿子,一点也不比我差,哈哈哈——”老爸站在一边笑得很骄傲。

“哪有你这样夸自己儿子的?是夸儿子还是夸自己呢?”老妈泡了一壶茶端过来放在了茶案上,给父子俩一人倒了一杯茶说。

祁天笑了笑接过茶喝了一口,点评道:“嗯,这碧螺春味道可以。”

老爸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是你崔叔上次拿过来的,哎~,老婆,前两天咱们买的那几饼岩茶,你帮我准备准备,明天我去找他下棋的时候,带过去一些也给他尝尝。”

老妈拍了拍茶案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纸袋说:“早准备好了,你明天记得拿。”

“好嘞,还是我老婆贤惠,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啊!”老爸乐呵呵地笑着说。

老妈轻轻地拍了一下老爸说:“在儿子面前,你还这么没个正经。”

祁天笑着看老爸老妈打趣,喝完茶跟老爸老妈打完招呼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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