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回我微信,一周”
坐在谢绥旁边的夏樾差点把汤喷出来,什么一周没回,正纠结如何解释,就想到手机已经坏掉了。
他又喝了口猪蹄汤压压惊,才回道:“抱歉啊,我手机坏掉了,看不到你发的消息。”
“嗯”,谢绥又问,“伤还好?”
“哈哈哈哈,还好,已经不疼了”,夏樾低头继续喝汤,“我换新手机,我以后给你发短信。”
“好”,谢绥点头,“有没有看谁不顺眼的?”
“?”,夏樾抬头看谢绥,不顺眼,这话咋听着这么不对劲,怎么好像大哥在问小弟有没有被欺负,要是被欺负报上大哥的名号,分分钟把他灭了。
谢绥认真地看着夏樾,等着他说出个名字。
“没…没啊”,夏樾磕巴着回答,不是什么时候问题到顺眼了,“不是,你怎么这么像恐怖分子。”
谢绥上下打量旁边的人,从他进班之后就注意到脸一直肿着,脖子上的皮肤也有细小的伤痕,右手打着石膏,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连小痣都不如往常红。
他顿了下把手里的筷子放到餐盘上,开口道:“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昂,谢谢”,夏樾奇怪地盯着谢绥,他本来就是这么好的人吗?而且这话很中二。
可心里又有一个回答,是啊,本来就是,但是总觉得两人说话驴头不对马嘴。
从另一个方面想,那既然都问这么关切的问题了,那距离朋友是不是快了?大腿这么好抱?
他又喝了一口汤,真好喝,真不愧是开饭店的,手艺就是好,肉质也很软烂。
“祥啊,汤很好喝”,夏樾享受的眯眯眼,“改天我请你吃饭。”
“哈哈哈哈,好喝就行,我妈的手艺简直一绝,请吃饭就不用了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谢啊真是”,李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的很开朗和腼腆的长相一点也不符合。
夏樾心里暖暖的,“非常感谢,改天都来我家吃饭,我亲自下厨。”
“那行”
陈辛在一旁吃着饭,时不时瞥一眼对面的两人,心下疑惑他们两个人难道认识很久了吗?
“夏樾,就…那个你上次的巧克力在哪卖的?”
“巧克力?”
陈辛比划起来,“就那个得福巧克力?”
李祥一听名字白了陈辛一眼,嫌弃地说:“不是,那巧克力超市里就随处可见,你问他在哪买的,你没话找话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哈,你懂什么?”,陈辛胳膊肘撞了下李祥,“我说的得福巧克力不是纵享丝滑。”
夏樾想起来,他上上周确实给了谢绥一块巧克力,“行,我买了很多放在家里,明天我给你带。”
李祥突然插过来,“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
夏樾笑起来,“行啊,也有你的。”
谢绥在一旁看着,默默张开掌心伸到夏樾面前。
这手把三个人炸的没了音儿,三人转头看他。
陈辛:原来谢神也是人。
李祥:原来我和神是同一个品种。
夏樾:这怎么和知道的不一样。
“怎么了?”,谢绥看着三人呆愣的脸,“我不能要?”
“没”,三人异口同声。
谢绥垂眸继续吃饭,三人点了下头,喝汤的喝汤,啃鸡腿的啃鸡腿,吃米饭的吃米饭。
中午的食堂很热闹,三两成群的人坐在一块吃吃笑笑。
“哎,你不知道,我都要烦死那个老师了,天天提问,天天提问,我紧张的要死,手心出汗出的跟发大水一样”
“你这算什么,卷子发下来,我分比平常低两分,被调座位坐到讲台边上,你知道我啥感受吗?抬眼老师,闭眼也是老师”
男生扫了眼对面人的餐盘,“你的红烧肉比我多两块,凭什么?”
“还有什么”,对面的男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我嘴甜呗,你下次直接叫她姐姐,说她长的真好看,才十八吧!”
男生靠近同伴低声贱兮兮地说:“或者你也可以面部无神,眼睛空洞,说话声音极其低沉,一副肾虚的样子,会得到阿姨极大的同情。”
男生回头看了眼窗口泡面卷带着口罩的食堂大妈,想了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冷颤,“你怎么老出馊主意,煞笔。”
……
饭后,照例回班级午休,松华中学一大特色,一年四季都有午休,不过午休要不要选择睡觉那就看个人。
“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要翻墙?”,李祥指着墙头一个还剩个屁股没下去的人。
夏樾扫了一眼把李祥的手给打下来,“行了,别盯着看,小心人家被逮住后找你麻烦。”
“他们翻墙上网还有理了”,李祥义愤填膺,“他们要是找我麻烦,我就报警,主任我都不找,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家长眼里的好孩子。”
“得了吧,你这么牛?还不找主任,主任都的第一个找你”,陈辛笑着拍李祥的肩膀。
夏樾左手揽住李祥的肩膀:“咱们就当没看见就好。”
再好的学校都有坏学生,松华也不例外。
“那个撅屁股的,你给我下来,可算被我给逮着了,你现在下来好说,你要是下去就等着请家长被全校通报”
刘强的狮子吼松华闻名,有的同学听见主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吃瓜。
三人赶紧背身往外走,谢绥路上被老师叫走了,撞见主任不管有事没事都得挨吵,估计围过来的都是高一,还不懂事,还没有挨过社会的毒打。
果不其然。
“啊?你们看什么呢,有这时间不好好学习,还有闲心看别人翻墙,怎么,以后都想想学学怎么翻墙去上网吧是不是?啊,赶紧散了,不然挨个全部通报批评”
围着看的人和还没来得及看的人嘴里骂着边散开。
“这什么煞笔主任,看还不让看了”
“玛德,管的真多,这主任还不让垃圾桶有垃圾呢”
听见他们的抱怨,三人对视不约而同笑出来:“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高一学妹学弟:笑毛啊!
一回到班级,夏樾掏出睡觉工具准备呼呼大睡。
李祥转头又犹豫,还是说道:“夏樾,你还是学会儿习,你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马上要趴在枕头的脸停在半空,他抬头看着李祥,问了一句:“你说树烂了根子还能再长大吗?”
李祥僵住身子,有些不懂,一只手在草稿本上画了很多无规则的线条,诚实回答:“不能。”
“我啊”,夏樾看着窗外,光打在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眼睛接受不了强光微微眯起,“我就和那烂了根子的树一样,长不大,就算咬牙支撑也会在下一个暴雨天轰然倒塌。”
“你装什么文艺”,李祥愣了一小会儿,突然抓住夏樾的胳膊,“你小子就是不想学习,别扯些杂七杂八的,休想把我绕进去,我说烂了根子的树,你要是不咬牙支撑,一阵微风也能打趴你。”
“哈哈哈,别,我是真学不进去,我困了,你多学会儿”,夏樾拍拍他的肩膀,“祥啊,我睡醒了就会学。”
“学不进去?看招”
夏樾躲闪着,“别激动,哈哈哈哈哈,我还是个病人。”
“睡醒之后学会儿,我会监督你,到时候咱们俩一个华清一个京大,记者都得来采访我们,年度最佳同桌”,李祥越想越美,脸上都露出痴笑。
夏越猛戳李祥的肩膀,“想的太美,摔得越惨,赶紧学。”
“切,我和华清也就一点距离”,李祥两指相贴露出半个指节的空隙。
转头就看见夏樾已经趴在枕头上紧闭双眼。
*
“老师,您找我”
谢绥敲门进入办公室,郑仁爱正在写教案,看见谢绥来了之后起身,“你把那份试卷拿回班里发了,下午你们数学老师有事,那节课你们就写卷子”
“好”,谢绥接过卷子就要走。
郑仁爱想起来有一次她看见谢绥给夏樾打伞,叫住了谢绥:“谢绥,你和夏樾关系好吗?”
谢绥垂眸想到那句“熟悉的同学”回道:“一般。”
“没事了,你回去吧”
“嗯”,谢绥转头又看了一眼郑仁爱,见她还在写东西,也没选择追问,他轻轻地关上门。
放学铃声打响的前几分钟,夏樾才睡醒。
“醒了?”,李祥卷子刚翻面就瞥到旁边的人在发呆。
“嗯”,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注意力还不能太集中,盯着一个方向发呆,毛绒帽子下的额发因为长期保持动作而翘边儿,中间的红痣裸露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亮眼又夹杂着萌感。
“夏樾”,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声音轻轻的。
“嗯?”
“你放学是自己回家吗?”
夏樾歪头眨巴下眼睛,疑惑道:“是啊,怎么了?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女生愣了下,忙摆手还往前面悄咪咪地看了眼,“不是,就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家会不会不方便?我弟他高一不上晚自习,我可以让他送你回家。”
这下反倒是夏樾震惊,不是,他真的不柔弱也不需要别人送回家的,又不是小孩子,他凶得很,对着面前的女生笑出来,“哈哈哈,谢谢啊,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
“那行,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说声”,女生轻笑一声,转过头去。
“看来咱们班女同学对你很认可”,李祥眼睛一推,隐有骄傲,意味深长的说:“咱们六班可是整个松华中学的未来的希望,只要是理科的大能全在我们班,咱们班女生那更是人才,能得到女生的认可说明你很优秀,不错,不错。”
“不是,你这说的哪跟哪,你这结论都构不成因果”,夏樾知道这个班优秀,女生也很优秀,全班只有他一个智力低下成绩极差的人,以前的不在意到现在的点头之交,从来没有过看不起,素质确实很高。
“这你就不懂了,你听……”
“叮咚,叮咚,叮咚”,放学铃声响起。
“行了,话痨”,夏樾把帽子和枕头放进书包,又把保温桶和保温杯放进去,书包里装满了无关学习的物品,然后挎在左肩膀上,“走了啊,保温桶我明天刷完给你拿回来。”
李祥起身伸手想要拿回,被夏樾躲闪开。
“拜拜喽”
“那行,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的打电话”
夏樾比了个ok的手势进到人群里走出班级。
“夏樾,注意安全”
“谢谢”,他转头就看见林知站在他后面,抓在一边的书包带子紧了又紧,垂眸看着地面,心下不耐烦,为什么一定要凑过来,看不出来别人不愿意搭理他,虽然他也不是什么人,但是不是一旦察觉到疏离就应该离开,像这样带着明晃晃的关心和喜悦对别人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调整好情绪,重新抬头换上笑容,“班长也是,注意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以后一定要避开,在他心中始终残存着愧疚和愤怒,虽然他什么也没干,可那些记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和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
秋天天黑的要早一些,天已经蒙上蓝紫色,偶有微风吹来,穿着校服的学生有的推着自行车,有的三两成群说着说说笑笑。
校园里的路灯在时间的定点下亮起来,夏樾走过,拉的长长的黑影就在下面以此来显示踪迹。
“谢绥?你怎么在校门口”
夏樾停在校门口赶也赶不走的卖烤红薯的大爷面前,“大爷,两块红薯一白一红。”
“得咧,十块一个”
正在掏钱的手顿住,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大爷,您这抢劫呢,这么贵,这也太贵了,十块给我两个算了,明天我还来买。”
大爷穿着古蓝色的外套,头顶还带着同款帽子,脸上的皱纹很深,把手抄进袖子里,明明这天也不知怎么冷,煞有其事地说:“不带你这样对半砍的,你就是去城西那家也是这个价,十二卖你算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
夏樾一回头就见谢绥还站在那等他,咬牙狠心,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大爷,十块吧,你看我这胳膊还断了,可怜死了,而且我就剩下这十块,您卖给我,我要是有钱天天来。”
大爷看了他一眼,“行行行,卖给你得了,说好了有钱还来我这买。”
他利落地掏了钱,拿到红薯,“好嘞,大爷,还会来的。”
呵,才不来,他穷鬼一个,凭什么吃烤红薯,太奢侈了,吃不起。
“给,白的”
谢绥接过热腾腾的烤红薯,“谢谢,给。”
夏樾也没客气接过袋子,嘴角抽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玛德,电棍,好学生搁哪弄得,上学的时候带电棍真的是对的吗?还是松华这个贼他妈严的学校。
“你闹着玩呢?谢神,这玩意儿你给我干什么?”
“防身”
“不是,你……”,怎么感觉这东西这么烫手呢,“这…你自己拿吧,我…我害怕。”
谢绥看着他,低头咬了一口红薯喷出热气,嘴巴动了动吞咽下去,“有说明书。”
不是,说的是这个意思嘛!太他妈吓人了,他严重怀疑谢绥真的是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只见他垂眸扫了眼手腕上的表,“我要回去上晚自习,注意安全。”
“不……”,你把东西拿回去啊,这拿着实在烫手,夏樾欲哭无泪。
一路上,夏樾走路都生风,手拿凶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柳街的胡同口一早就亮起来光,青砖灰瓦风格始终如一,小院子里偶有伸出枝杈来只是没了春意和夏热,枝头的绿叶早早发了黄。
“秋姨好”
夏樾和坐在门口穿着盘扣的女人搭话,女人点点头,“赶紧回去吧。”
“好”
他走后,这些还没有回家的女人说价炸开锅。
“这家的小子真毒啊”
“能把他爸送进去可不是个狠人”
“这小孩不挺好,怎么说毒?”
正在择菜的女人对着旁边来有亲戚的女人说:“哎呦,人不可貌相,前些时候不是下雨了,他爸酒喝多了,失手打了他,这小子报警把他爸抓走了。”
“可不是嘛,打两下怎么了?竟然这么狠心,看他以后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没良心呦”
“小小年纪,白眼狼,以前我就不喜欢他,现在真是没心肝”
“就是说啊”
被叫秋姨的人坐在门口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面色越来越差,没一会儿,她起身进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秋姨忘不了那天晚上,夏樾佝偻着背脸上都是血,手耷拉在一旁像死了一样,浑身被雨和血浇个透彻,眼睛古波无神没有生命力的转动,而夏袖躺在雨里骂骂咧咧,雨声太大,一开始她没有听见敲门声,直到敲的实在持久她才听见敲门声。
夏樾同她借了手机,不愿意进到屋子里,他打完电话重新躺了回去,就躺在夏袖旁边。
她看着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几次留下来,可她帮不了他,她能做的只是递个手机让他去救自己。
她们见秋姨关上门,指着门说些难听的话,“嘁,关什么门。”
“这寡妇也没个知廉耻的”
“可不是”
“……”
问话的女人脸僵着一直想问,都把胳膊都打断了还不该报警吗?一个孩子脸肿的高高的发青发紫,走路的时候也怪怪的,所以就该被打,不能有怨言吗?
就因为别人关了门不迎合她们也要被骂两句。所以她面前坐着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突然有些看不清,总觉得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
她再也坐不下去,赔了两句笑,匆匆回家去了。
第8章 烤红薯和电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