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寿宴

这些年,作为崔岐的儿子比不得其他勋贵子弟,十来岁的年纪便被扔进军营历练,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将军府的女儿们却相对过得自在些。

今日的崔宥芮很是用心打扮了一下,一身华服看着就知道用料讲究。

内着粉紫色的裙装,外披浅蓝色翠水薄烟纱,发髻上晃动着两支做工不凡的金钗,唇红眉翠,真是人比花娇。

再看崔宥眠,依旧白纱蒙面,发髻没有过多装饰,还是原来那支碧玉兰花钗。并非柳氏故意使坏,实在是她不大喜欢满头的金钗压头,又重又难看。

加上她现在的容貌,任何珠翠都显得多余。

“眠儿怎么没有好好打扮一番?是嫌弃姨娘准备的饰品不好吗?”柳氏在给她准备首饰时倒没在乎会抢走自己女儿的风头,毕竟崔宥眠那张近乎毁容的脸构不成威胁。

“姨娘想多了,只是眠儿在外五年,习惯了简单装束。”

虽然她穿着简单,但绝不简朴。

一身淡绿色紧身长裙,袖口处绣着淡粉色合欢花,几根银丝线勾边,使原本简单的图案略显不凡。

外罩翠绿烟纱碧霞罗使肌肤胜雪的她美得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崔宥芮坐在崔宥眠的对面,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一阵翻涌,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满脸的红疹该是怎样一副惊为天人的身姿,即使如今这样薄纱遮面也有种翩然朦胧之美。

美得近乎魅惑。

马车内一时静默,崔宥芮讪讪别过脸,眼中尽是不甘和嫉妒,上天好似故意偏爱般,所有的好事都降落在崔宥眠一人身上。

她曾经是多么庆幸崔宥眠毁了容被赶出府。

她以为没有了崔宥眠,将军府的目光该聚在自己身上时,一道天生凤命的旨意却又打破她们之间的平衡。

崔宥眠一直闭目养神,脑中浮现出当年摔马的景象,她也曾怀疑柳氏母女,但最终被否定了。

原因无他,当年是崔宥芮提议去郊外赛马,她们是景和大将军的女儿,马术自然很好,她不至于蠢到自己给自己埋钉子。

然而那天,崔宥眠的马儿却像发了疯,疾驰奔跑,根本不给崔宥眠喘息的机会,片刻后她便摔下马,当场瘸了腿,后来她尚在病中,她的长姐一碗花羹直接让她毁容。

至此,京都第一美人病重送回老宅。

过往一切走马观花在女子脑中一闪而过,崔宥眠心中酸楚,面上却不显。

行至宫门处,小厮搬了踏櫈候在一侧。

崔岐身子挺拔一路骑马而来,此时翻身下马,立在宫门,远远瞧见将军府马车,大步流星走近。

待马车上的三人依次而下,对面迎来一位年近花甲,身穿十二纹饰官服的男人,满头银发却精神抖擞,久居朝堂的威压之气尽显。

崔宥眠识得官服图案代表着不同的官位,此人正是皇后的父亲、亦是大景朝堂为首的太师徐昫。

此时领了孙女徐曼颍而来,道:“大将军也带着自家女眷到了,听说你家女公子归来,怎么也不引荐一番?”

崔岐拱手回礼后,才客气道:“小女能得太师惦念真是三生有幸。眠儿,还不上前给太师请安!”

崔宥眠听后,乖巧上前,徐徐行礼。

太师将崔宥眠上下打量几番,毫不吝啬称赞道:“早就听闻崔夫人美貌不凡,生得女儿也是倾国倾城,不似我家那丫头只懂得吟诗作画,附庸风雅而已。”

柳氏心中低笑,这太师明面是在夸赞崔宥眠貌美,实则是讽刺她就是一个花瓶罢了。

崔宥眠何尝听不出,但她不想节外生枝,只是内心暗笑,做个花瓶也挺不赖。

“曼颍,还不来见过将军。”徐昫招招手。

今日的徐曼颍收敛不少,端得是高贵无暇,鬓边一支南海珍珠步摇圆润透亮,衬得一旁众人失了颜色。

不久,来往于宫门前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郡国公家的马车也在这时出现,听闻郡国公为圣人办事,至今未归,所以今天的宫宴白家只来了世子白翊濯及世子妃崔宥安和三郎白翊许。

这位郡国公世子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颇具武人豪迈,还未至,便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先是朝太师行了一礼,才又对崔岐一礼。

“岳父大人。”

白翊许也紧跟其后,兄弟两人南辕北辙,一个豪放不羁,一个眉清目秀。

崔宥眠与白翊许是打小的情分,与白家世子却没有过多交集,在她眼中,世子泾渭分明,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的。

年少时,白翊许曾因贪玩误了功课,她亲眼瞧见白家兄长拿着竹板,冷着面将白翊许的手掌打得红肿如熊掌。

那一阵子,崔宥眠总拿这件事取笑白翊许,并送给他别样称呼‘熊掌’。

几家人一阵寒暄后,有宫人前来为他们引路。

**

寿宴地点安排在皇宫寿澜殿,此殿多是用于圣人、太后、皇后寿宴所用,平常也就空置在此。

上好白玉铺造的地面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温润的光芒,屋顶青瓦飞檐上一对金凤凰展翅欲飞,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龙飞凤舞‘寿澜殿’几个烫金大字。

循声望去,殿中已经聚集不少人。

当崔宥眠轻步跟着入了大殿,不少目光打量而来。

于京都世家女而言,先听闻了天生凤命之言,本就嫉妒不已,后又听闻容貌倾城的崔家二小姐竟然毁了容,这让她们心里平衡了不少。

然而,此时再观之。

世家女眼中又燃起点点愤怒,毁容了还这般风姿摇曳!

人群中,一道刺眼又冰冷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崔宥眠。

贺墨兰在人迈进殿内时就发现,眼前的女子正是数日前在茶楼讹了自己千两银钱的人,那天的亏她着实吃得很不甘。

不仅损了银钱,回府后,父亲又不知从哪儿得知她与夫君在外的事,不仅被劈头盖脸痛骂一顿,还被关了起来。

等自己再出来时,父亲告知她,夫君有个相好的娘子,卷了府里的钱财,带着那个小娘子远走高飞了。

贺墨兰这些天简直活在地狱中。

崔宥眠回望,捕捉到贺墨兰愤恨的目光并未理睬。

宫宴分男女左右两席,分而坐之。

崔宥眠在崔府家眷的位置上落坐,刚坐下,有内侍来到她身边,道:“姑娘身份贵重,您的位置在上头。”

说着,领着人坐在了女眷最前头,世家女子们的目光再次聚集,自然是灼热又带刺。

大皇子和三皇子就是在这时入殿的,他们依次在崔宥眠对面坐下。

与崔宥眠相对而席的大皇子。

谢宣珏是连个目光都没给她,也难怪,见过满脸红珍的模样,饶是现在被遮掩的很好,总还会隐隐觉得不舒服。

倒是三皇子谢宣霖目光阴森打量着她,如一条躲在角落的蛇,吐出自己殷红的信子,好似随时都能将她攀咬而食。

崔宥眠不禁脊背发寒。

没过多久,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

“圣人、皇后、淑妃,到!”

满屋的王宫大臣及女眷很快起身,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致跪地行礼。

“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迈着庄严的步子,落坐在大殿最上端正中的酒案席处,皇后、淑妃分别端坐两侧。

“众卿平生。今日乃寿宴,大家无需拘谨。”景和帝不惑之年,此时抬眼睥睨众人,俯视一切,浑浊大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众人起身,落坐。

寿宴开始初,是众皇子公主献寿礼。

“儿臣祝父皇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这是儿臣近日来亲自手撰父皇的诗词佳句,如今汇集成册以作贺礼,望父皇之作流芳千古!”

大皇子第一个站起身祝寿,此番言辞恳切,寿礼更是别具用心。

皇后很是满意,嘴角难掩笑容,“圣人,您看珏儿确实长大了。他也期盼着能如您一般文采飞扬呢。”

“确实用心,呈上来看看!”

圣人帝面露笑容,身后的内侍赶紧接过递上来的诗册。

捧在手中随手翻阅了几页的圣人帝很是满意,“珏儿孝心,朕甚感欣慰!连同当年朕还只是太子时所作的这首‘耕作即劳勤,输纳亦苦辛,遂令衣食微,曷以瞻其身,殷念恻予怀,故迹安得循’都在其中,珏儿可知其意?”

谢宣珏一愣,他只顾撰写诗句,倒未真正去理解其含意。

突然被问,一张脸涨得通红,思考一番后,他能理解前两句是说侍农辛苦,可是后几句......

面对众人,他不得不答,而皇后的脸也已经由原来的开心渐渐变成了担心。

“父皇这首诗意旨农作辛苦,吾等须珍惜粮食。”谢宣珏憋了半天,想到农作辛苦,那便跟粮食联系在一起准没错。

景和帝听到儿子这番言辞,风和日丽的面色瞬间坍塌,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皇子才气平平,显然让他心生不满。

皇后心思缜密,看出皇帝眼底的不喜,她徐徐起身,语气极尽温和道:“圣人,珏儿还小,能理解出这首诗句中侍农辛劳实属难得。臣妾日后定当好好教导,不负圣人期望。”

而另一侧,淑妃突然笑出声,艳丽的面容挂着不屑,道:“皇后这话真是羞煞众人,想当初圣人作这首诗词时也是如大皇子般大的年岁。”

皇后气急,“淑妃如此说,那何不让三皇子来解释一番?”她转抬眸,立即将目光投向大殿中的谢宣霖,她不信,自己儿子都答不出的问题,比之还要小两岁的三皇子能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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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储妃是团宠
连载中归春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