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问的时候，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在他看来，岑青筱的天赋已经很好了，但岑青筱接触咒语的时间实在短，无论岑青筱的天赋再好，岑青筱都应该在念诵咒语时带有一定磕绊，不会过于顺畅地将咒语完整念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岑青筱吐字清晰的朗诵声。
合共六十四字，一字没错。
还如此流利。
岑青筱微微仰着头，专心地大声念诵着自己曾经在心里反复回想过的两个咒语。
一直到完全念完，最后一个字的音节都完全落下，她才想起紧张这回事。
她捏紧了衣角，既期待又不安地看着应寒。
“师父，我有念错吗？”
她之前自己练习这两个咒语，会不时地发生奇怪的事。
有时候她已经将这一句咒语念完了，她却忽然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念前一句咒语。
她想啊想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念前一句。她想的时间太长，甚至会连自己刚才念的那句咒语是什么都给忘了，她必须重头再来。
还有一些时候，她明确地想起，自己是真的漏了一句咒语没有念。这也让她不得不重新开始。
渐渐地，她养成了习惯。
不管会不会忽然觉得记忆出错，连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念诵前一句咒语，总之，先顺着自己已经念到的位置，一路念下去，将它完全念完。然后，再去回想。
她刚才就是这样做的。
哪怕念着念着，她忽然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刚刚念出来的某一个字好像出了错，觉得自己前面好像有那两句咒语的顺序颠倒了……可她什么都不管，只管念完整。
应寒深深地看着她，末了才微微点头。
“不错。”
何止不错！
岑青筱的表现都让他震惊了！
这才学了多久？
哪怕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将两个咒语完整念出，那也很棒了！
他微顿，看着岑青筱兴冲冲的小脸，还是补了一句：“不过以后还是要勤加练习。”
岑青筱连连点头。
“师父放心！我现在念的速度还很慢呢，还有很多、很多需要我努力的地方呢！”
她双眼太闪亮。
应寒心底再度浮起忧虑。
他这徒弟是不是对修炼的事情太执着呢？不管是常规的修炼方式，还是看起来不打常规，却又可能提升实力的事情，似乎都很让他徒弟在意啊。
努力是好事，但……
应寒快速将自己的念头甩出去。
应该只是小孩子觉得新奇，一时兴起，才会这样吧？等多修炼几天，修炼到累了，应该就知道多歇息了吧？
就像小孩子去到什么好玩的地方、拿到什么好玩的玩具，必须先玩到累了，才知道休息。他这徒弟，应该只是将修炼，也当成了某些好玩的事情吧？
可他才这样想着，就看到岑青筱挣扎着站起。
但到底是扎马步扎久了，岑青筱一动，双腿立刻传来乏力感。
她强忍着双腿的颤抖，站了起来，都没来得及站稳，又软得只能重新坐下。
应寒早有预期，含笑问：“累着了吧？今天别在扎马步了。你以前没有练过，今天一次性练了一炷香时间，已经很难得了。再勉强练习，只会伤到身体，得不偿失。晚一些我给你配一个药浴方，你泡一泡……”
说到这里，应寒顿了顿。
“我不大方便，让你三师姐陪你。泡药浴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但这是修炼前期洗筋伐髓必须经历的事，你忍着点。实在受不住了，别勉强泡下去，和我说，我再给你改一个温和一些的药方。”
岑青筱表面格外乖巧地答应着，心里却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师父说的药浴多可怕，她都必须忍耐！
温和，听起来挺好，但岑青筱想到的却是，温和的药方，洗筋伐髓的力度肯定没有那么强，她修炼的基础就会打得没有那么好。
所以，她宁可忍受痛苦！
至于会不会痛到承受不住？
岑青筱想过这种可能，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能承受住吧？
过去这些年的她，已经太习惯忍饥挨饿，也知道怎么抵御严寒酷暑。
她应该能坚持住的吧？
应寒看着岑青筱晶亮的眼，大概猜到岑青筱在想什么。
他心底暗笑，却也没揭穿自家小徒弟的打算。
药浴洗筋伐髓的痛苦，肯定和岑青筱曾经感受过的那些生活苦难不同。
不过他同样希望岑青筱能坚持住。
温和版的药方需要浸泡更长时间，最终洗筋伐髓的效果和正常版的药方没什么区别，但这过程对意志的磨炼程度大不相同。
意志越坚定，日后修炼也将越不容易遭遇心魔。
“小竹子，你知道修仙界的基本境界划分吗？”
岑青筱摇头。
“我只听说书的说过什么金丹、元婴，可我不知道哪一个境界在前，哪一个在后。”
“那我现在和你详细说一说。我们修仙，一共要经历七个大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
岑青筱立刻想起护生咒的学习要求。
筑基期。
她悄悄握了握小拳头。
这就是她第二个目标！
至于第一个目标，当然是练气。
林珰高高兴兴地将自己新扑到的两只蝴蝶用网兜装着，带过来准备给岑青筱看时，见到的就是这般画面。
一大一小两人，都盘腿坐在地上。
应寒的盘腿方式是难度最高、也最标准的双盘，岑青筱刚开始学习，经络还没有打开，要做双盘动作的难度较大，因此只摆出了练习盘腿打坐之前的压膝姿势。
岑青筱双手握着自己足尖，微微俯身、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应寒。
林珰听到应寒说话的声音。
“……现在我们修仙界中，大乘期的大能数量并不少，但迄今为止，已经有至少千年时间，修仙界再也没有人顺利飞升。很多千年前就已经大乘的大能，哪怕吃了许多延长寿命的灵丹妙药，现在都已寿元无多。而修仙界中，能增长寿元的丹药数量并不多，甚至不如能增长寿元的功法数量多。这些寿元将近的大能，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交流能增长寿元的功法。”
岑青筱眼睛一亮，连忙趁着应寒短暂停顿的瞬间问：“那他们的战斗力怎样？还有我们宗门里有这样的大乘期大能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
在她的刻板印象中，老人肯定实力更弱。
但仙人……哪里说得准嘛。
必须好好问问师父。
如果这些大能很强，那她梦里的危机真的发生了，这世界应该都会多一些能抵抗天外来的大能的强者吧？
但要是尘梦宗也有这级别的大能……她就不能再抱有多大希望了。
“战斗力？”应寒沉吟。
已经走到两人近前的林珰紧紧握住网兜的口，不让里面的两只蝴蝶有机会跑掉。
她盘腿坐到了岑青筱旁边，与岑青筱一起满怀期待地等着应寒的下文。
偏偏岑青筱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这略微让她有些沮丧。
应寒也有答案了。
“大乘期的大能，当然都很强。千年前的大能虽然寿元无多，体内的气血没有那么充盈，不大容易用出一些极具爆发力的招数，但他们活的时间更长，对技能的钻研更透彻，他们可以用更少的法力，施展出更强劲的招数。而且，寿元无多，是他们的缺点，同样是他们的优点。小竹子，你能猜到为什么吗？珰丫头，你也想想看？”
岑青筱皱着小眉头，很认真地想着。
林珰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起来。
“应师伯，你就直接说嘛！故意吊人胃口做什么？”
应寒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脑袋。
“我说让你想！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今天的早课做完了么？别以为你师父忙着，你就可以偷懒了。”
林珰吐吐舌头，刻意地拉长声音说：“早就做完啦，不就是将平日里念惯了的那些咒语都先念三遍么？我当然会做！要不然……”
她脖子一缩，做出害怕的样子。
“我师父养的大鹦鹉会啄我的！”
应寒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所以呢？要是你师父的鹦鹉不啄你，你就真的偷懒了？”
林珰懊恼得连嘴角都下垂了。
“不至于呀。不过能拖的话……我大概会拖一拖吧？唔，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在晚上睡觉之前念完的！”
岑青筱忽地一拍掌。
“师父，我想到了了！是不是寿元将近的大能，自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更敢拼命？”
应寒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笑意。
“不错。”
他转头再看林珰。
“珰丫头，你看看小竹子。你这当师姐的还好意思继续这样？”
林珰扭扭脖子，还是无所谓地笑着。
她还朝岑青筱举起了自己抓着的网兜。
“小竹子说对啦！那这对蝴蝶，就算师姐送小竹子的，怎样？小竹子你快看，这蝴蝶是不是很好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哦。你别看它俩好像和普通蝴蝶没什么两样，其实它俩都有一定的妖兽血脉呢，飞起来的速度可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