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问题，意识空间内的系统如是想。它不就出去开了个会，怎么任务进度涨了这么多？它看过申浅这段时间的记忆，但是完全找不到原因。系统疑惑地播放起了提示音，提醒申浅它已经回来了。
【***我回来了，宿主这段时间做什么了吗？】
“我？我没做什么啊……你这会开的时间可够长，一去就是小半个月。”申浅的态度倒是坦率，系统能听到她的心音，知她没有说谎。
【我们那边和这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对我而言只是过去了一天而已。】
系统想，如果真得开半个月会，它可能会整个瘫痪吧。
【此次会议涉及到各个系统与宿主之间的平衡关系，为了提高宿主的任务体验，我们增加了意识空间的宿主观察面板，您可以通过其了解到任务进度，积分状态，兑换商店等。】
它仍旧是平淡的机械音，但内心将时空管理局骂了个底朝天，原因就是这一改变会使这些数据全部对申浅公开，它很难再像从前一样诓骗申浅。
“你们早该这样了。”申浅闭上眼，按系统提示的操作进入她和系统共享的意识空间，对着中间那个白色光团阴阳怪气道：“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含糊其词，什么‘差不多’完成任务了，什么积分够换某样东西了，没有具体数值也没有给我换的列表，都是你提出，我接受，这可真是太‘人性化’了呢。”她毕设做的小程序都不会这样。
“这UI做的还可以，简洁明了。”浮现在申浅眼前的是一个类似游戏面板的界面，左上角的两排数字是她的积分和任务进度，右下角是兑换商店，而在正中间闪动的立体人像，正是她这个世界的命定之人——言梦。
“个十百千……五十万积分，百分之八十五的任务进度，看起来我做的不错。”她点开商店看了一下积分的购买力，嗯……这么说吧，小时候倾家荡产买的一次性记忆打印机，她现在能买五十个。
系统可真是背着她藏了不少好东西……硬核如机枪加特林，玄学如符箓八卦盘，上至隐身衣黑科技，下至九年义务教育，这里全都有。
“之前不给我换，是嫌我过得太轻松是吗？”申浅语气森然，她就说吗，怎么她看过的小说里的系统都能兑换各种buff金手指，她这个系统只给她换过两次道具，还什么线索都要靠她自己找……这就是故意在给她添堵。
【否，如果过度依赖道具，会影响宿主赚取积分，而且很多道具有使用限制，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
系统刚收到这条命令时就想到了申浅的诘问，早早做好了预备回答。
【更何况宿主曾经兑换过一次性打印机，这属于特殊门类道具，其一次性不止体现在使用次数上，还体现在排他性上，兑换它之后，在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兑换此类别其他商品。】
系统的态度很淡然，可申浅硬是在其中听出了几丝嘲讽，狗系统，当初就是故意框她买的！
【请注意措辞，我听得见，你那时候不买可能会导致整个任务失败。】
它算得很准，即便让如今的申浅重新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兑换那样东西，因为能救言梦的命。
“你倒是比我还关心我的积分呢？”系统话说得倒是体面，可它凭什么替她决定自己应该换取什么？
【自然，积分和任务进度互相影响，如果您积分太少，即便和命定之人羁绊再深，任务进度也只能卡在99%。】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可是记得系统说过，积分足够时可以升级系统，关闭窃听心音功能。
【感谢宿主为我升级……你在干什么！】
系统的电子音罕见地慌乱，它来不及阻止申浅的意识体。
“拒绝升级，强行使用全部积分，兑换单向屏蔽系统功能。”申浅发现了个好东西，想到自己留给自己的嘱托，她选中了它。
商店的最后一栏有一个需要用全部积分兑换的道具卡，其作用是向时空管理局总部发送一条指令，这道具卡本身是个鸡肋的存在，是为了防止商店缺货特意设置的，但它太贵了，商店里东西又那么多，没人想买很正常。
当然，如果这个指令无法实现跨越世界，强行完成任务，回到自己世界等逆天功能，所以更没人想用自己全部积分换取这个昂贵玩意了。
【你疯了吗？你这样会没办法进入下一个世界的！】
系统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它再也无法窥探到申浅的内心世界，如果没有申浅允许，它甚至不能说话！
“让你说一句话，看你能不能打动我啊？”申浅好整以暇地盯着它，像个平静的疯子。
【你不想回家了吗？】
申浅应该是最在乎感情的人才对，她怎么会不留恋原来的世界呢？
“呵呵……哈哈哈……”申浅笑了，先是冷笑，沉默片刻后是疯狂般的哈哈大笑，笑到她几乎流出了眼泪，“我回得去吗？你是不是忘了，你剥夺了我的一切，我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游魂了啊？”她靠近光团，指尖一寸寸刺入，似乎想把系统从内到外撕碎，可惜，她知道系统不会死，也没有知觉。
【你……想起来了？】
她是怎么想起来的……她不是应该忘了吗？
“是，我想起了你做过的事，”她想起了来这个世界之前在黑暗空间内发生的事，“原来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了，而这个世界是我的，我有我的友人，有我的爱人。”系统陷入了无形的牢笼，它的意识逐渐沉眠，只听见了申浅说的最后这句话。
不愧是它的宿主，第一个世界就迸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可是申浅并不清楚命运中烙印的诅咒，那是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刻下的惩罚，它还没有输。
“啊……”申浅从意识世界抽离，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载了她在系统离开这半个月经历的所有事情，还有一句“你只需要记得，抓住所有机会，拼尽一切留在这里。”随后她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说：“催眠，解除。”
“小梦，我之后可能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我们的亲吻吗？”
“……对。”“好。”
言梦答应得爽快，反而让申浅不安了起来，“你不问我为什么？”“我相信浅浅，你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申浅拥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恋人的体温，“一直以来，我都怀疑自己缺少某一段记忆，就在昨晚，我用自我催眠的方式找到了它。”
记忆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它只会被新生成的记忆层层覆盖，如淤泥般沉积在脑海深处。系统不在的日子里，申浅这辈子靠自己实打实学成了心理医生，她有能力去翻开淤泥，抽丝剥茧找到它。
为了不成为傀儡，她也必须这样做。
言梦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整个藏进少女的怀抱里，小声道：“你会因此离开我吗？”她很害怕，但她不会去阻拦。申浅亲吻了她小巧的耳朵，在她耳畔说道：“我为的就是不离开你。”
申浅逐渐主动融入了这座城市，她和言梦的关系也肉眼可见地亲密了起来。另一方面，理性克制的小精英也升起了私心，希望自己的病迟些痊愈，最好一辈子都别痊愈，这样申浅便能一直陪着她直到两人死去。
今天申浅和她请了假，没来找她。言梦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真奇怪，从前她也不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有多无趣，怎的现在看起来这么没意思呢？
有意思的这不就来了，猜猜她看见了谁？
请了假的申浅为什么会和林菀菀抱在一起，齐潇呢？言梦不懂自己为何愤怒，她忽然间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大家都是朋友，明明抱一下没什么的……不对，那一刻言梦意识到她和申浅，林菀菀和齐潇，他们的关系与旁人是不同的。
申浅对林菀菀说了句什么，把一张纸条塞给了她，拍拍她的背神色凝重，余光扫到不远处的言梦，坦然的竖起食指比了个“嘘”。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气愤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相信申浅，无理由地相信她。
“齐潇被关起来了，菀菀刚从自家放出来，组织禁止她探视，内城区能帮着传信的只有我了。”“因为什么？”在言梦的脑海里，连她都无意间触犯过法条，可林菀菀从来没犯过错。
“因为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话虽这样说，林菀菀的语气中却无一丝悔意，反而是极度淡然，“不，那正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她看得透彻，有情人之间的天性，没什么不应该的。
“你们也接吻了？”一个“也”字出卖了自己，言梦自知失言，抿起了嘴巴，林菀菀看了她一眼，反倒没一点意外。“现在只是接吻而已，他就被关了五天，但很快就不会只是这样了。”她自嘲地笑了，“有些事，是控制不了的。”
林菀菀的话如同一则魔咒在言梦耳畔回荡，也如一则谶言预示了他们的命运，在齐潇被放出的第二周，他们犯了大罪，被判处流放。
流放那日，天空没有下一场应景的雨，毒日头挂在天上，万事万物皆处于烈日的曝晒之下，地面烤的都要融化，处处皆是光明，似乎连一丝晦暗都容不得。不过，总会有影子的，她们和他们在影子里道别，在影子里为友人送行。
“即便是在下城区的边界，流放犯的地位也是最低的……”几个人眼角都带着泪，其中以齐潇最甚。
申浅不放心地说：“齐潇你以后一定要更可靠一些，不能再飘着了。”她又转向林菀菀，想到她的出身不免替她担忧，“菀菀你一直都是按照领导者培养的，习惯不了那边的生活肯定要吃苦。”
“吃苦嘛，吃就吃，下城区的戒律比较少，说不定我还更自在……”林菀菀摊开手表示自己还OK，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只要没虫就行！”
“有虫啊，连我们中城区都有的。”申浅打出暴击。
“虫肯定有啊……”齐潇打出助攻。
言梦瞅着林菀菀泰山崩于间都面不改色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由衷觉得这俩医生实在很会补刀。
“那那……那我之前去调研时候为何没有？”林菀菀结巴了，她急了她急了。
“唉，给上面看的和给下面看的能一样吗，精英区的人去我们那里，我们也得最高级别的对待啊。”
“形/式主/义要不得……”林菀菀咬牙道。
这么一闹，倒是把离愁冲淡了不少，申浅和她们提起了唐欢，林菀菀兴致勃勃地听着，一拍手掌说她要去找唐欢写歌给她们听，即使见不到面，内城的人们也有听到歌的可能。
林菀菀的目光坚定，远远眺望蛰伏在他们身后的城池，那是一只吞吃掉人性的巨兽，空留下一具具精美麻木的皮囊维持它的运转，“我还会回来的，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对劲。”
他们心里都睡着一个反叛者，等待一个苏醒的契机。明知道被流放的人从来都有去无回，留守在内城区的两个人还是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