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去太子宫殿的路上,纪凌月的脑子里乱纷纷的。

因了她的到来,书里的情节有所改写,但基本的内容竟然没变。

太子还是伤了腿。

只不过,太子母亲的棺墓算是保住了。

但是,太子是不知情的。

所以才会伤心难过至重病不起。

纪凌月回宫之前,父亲曾千叮咛万嘱咐,偷梁换柱之事万不可让太子知情。

纪凌月诧异,问父亲为什么。纪侧柏解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知情,过不了多久,皇后也必定会知情。到时候惹皇后生怒,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以来,太子岂不是更恨上了纪家?”纪凌月忧心忡忡。

纪侧柏心思深沉,“此事本就是你姑母下的令,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太子要怪,只能怪他没有孝敬好皇后娘娘,才惹得她老人家做出此等决定。”

话是这么说,可纪凌月左右还是觉得不是个心思。

她费尽心机想讨太子殿下个好,可目前的局势,倒是让太子殿下恨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

来了这么些天,好感值一点儿没增,反而有每况愈下的趋势。

太子寝宫里还亮着灯。

说明人还没睡。

纪凌月不等宫人通传,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太子躺在里侧的榻上,闭着眼睛,额头上覆着一块折起来的巾帕,脸色苍白。床榻前的地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白降跪在那里,随时准备侍候着。

看到纪凌月进来,白降保持跪着的姿势,恭敬说道:“纪姑娘!”

纪凌月垂了下眉眼,走到床榻侧方,眼睛瞧着太子的脸色,问:“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殿下高烧不退,熬了中药,殿下不喝,奴才按照太医说的,正在用巾子帮殿下降温。”

纪凌月淡淡扫了眼白降的脸。

白降额头红肿,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可见是哭过的泪痕。

样子看着又滑稽又狼狈。

“殿下为何不喝药?”

“殿下说,他的身体好,睡一觉,自然就好了。”白降心疼兮兮的,“太医说了,殿下膝盖冻伤严重,以后会落下病痛,现在必得认真喝药才行,否则,以后有苦头吃了。”

他劝了半天,太子油盐不进,像挺尸一样躺在榻上,气息微弱,他们怕极了。

皇上不在宫里,皇后不曾来探望,太子又任性,白降几个一时之间都束手无策。

纪凌月心里有些难受。

她挥挥手,“白降,我来吧。”

白降不太确信地瞧了眼纪凌月,“纪姑娘?”

“我来照顾殿下吧。”

“这?纪姑娘金枝玉叶,哪能做得了这种侍候人的活儿,还是,还是我来吧。”白降对纪凌月没什么好印象,把殿下交给她照顾,只怕是肉骨头扔进狗嘴里,没个好下场。

白降跪在那里不动。

纪凌月站在白降身旁,对着床榻上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轻轻唤了声:“殿下?”

一直阖着的眼睫轻轻扑闪了两下,太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神瞟过来时,纪凌月心里重重地诧异了下。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带着冷飒、薄情的气息,像看物件一样看向她。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纪凌月心里凉嗖嗖的,她努力瞪了下眼睛,音色温婉地唤了声:“殿下,你身体怎么样了?”

“无,碍!”太子的嗓口里像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发出的声音艰涩而费力。

“都这种样子了还说无碍?”纪凌月伸手,焦燥地掀开了搭在他额头上的巾帕,准备在热水里浸浸,再给他覆上。

可巾帕一扯开,她眼睛都不会转了。

白降和站在外侧的几个太监表情也都凝结了。

那还能叫额头吗?

紫红紫红的,当间那块破了皮,有鲜红的血渗了出来。

“你,你都这样了,还用巾帕覆在上面?”纪凌月张口结舌,半天才斥责道,“白降,你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伤口流血还往上覆湿的巾帕,你是想加重太子病情吗?”

白降垂首,唯唯喏喏不敢吱声。

纪凌月瞟眼自己手中的巾帕,果然被鲜血染红了。

若是这样待的久一些,恐怕要染透。

她瞟眼跪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白降,再扫眼侧旁的太监,忽然间就明白了。

白降不傻,怎会犯如此大的错误?

一准是听说自己要进来,临时起意把巾帕覆了上去。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她会出其不意地去扯下太子额头上的巾帕。

这么重的伤,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太子在“母亲尸骨”前叩头所致。

这要放在现代,15岁还应该是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年纪。

可他已经伤痕累累。

纪凌月体内的母性被激发,她说道:“白降,去把太子要喝的中药都端上来。”

事已至此,白降干脆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纪凌月抓过蒲团子,在床榻前摆正,自己慢慢跪了上去。

床榻低矮,这样方便她照顾太子。

她伸出柔嫩白皙的右手,轻轻触了触太子的额头。

额头全是伤,她不敢使劲,只微微触了下。

可就这么一下,她便确定,他不是装病,的确是高烧无疑了。

为了生母,他把自己硬生生折腾成这样。

纪凌月叹了口气,“殿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子眼睫动了动,依旧闭着眼。

纪凌月想了想,回头对还站在屋内的几个太监说道:“你们且退下,我有话与太子讲。”

太监们面面相觑,没有动,纪凌月嗓音拔高,语气变得凌厉:“都给我退下。”

太监们吓得缩缩脖子,鱼贯而出。

房门被轻轻阖上。

纪凌月重重叹息一声,对着如同尸首一样躺在那里的太子慢慢说道:“殿下,我知道以前我有许多做错的地方,姑母对你严格,动辙惩罚你。我不仅不体谅你,还经常找你麻烦,时不时地到姑母那里告你的状。因为我,你受过不少罚。以前我不知道,可上次落水之后,我忽然就晓悟过来,我之前是做错了。你是太子,自出生便肩负重任,要读书习字,要练功健身,经常是深夜才睡,我应该体谅你,多帮衬你才对。”

太子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纪凌月继续说道:“你在书房祭奠生母,我看到了又跑掉,其实是不想你为难,只当作没看到而已。你不信我,偏偏去找皇后认罚。皇后动怒,下令挖棺动刑。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忧心如焚,为了弥补以前的过失,我连夜赶回纪家,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为的,便是不给殿下留下遗憾。”

太子眼睫忽闪了几下。

纪凌月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尽可放心,棺墓虽挖,但未动棺内一丝一毫。”

太子眼睫上掀,眼睛突然睁大了。

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突然透进了一丝亮光,他沉声发问:“你说什么?”

纪凌月咬牙,轻轻举起右手,“我发誓,刚才所言句句是真,否则天打雷劈。”她眉眼皱了皱,有些担忧地说道,“本不打算告知殿下的,皆是因殿下重病,凌月看不过去才如实以告。这件事情,千万不可让皇后娘娘知情,千万,千万。”

这个消息仿佛给病弱的太子体内注入了力量,他竟然慢腾腾地坐了起来,目光不确定一般,一遍一遍扫过纪凌月的脸。

像要透视她的内心,检验一下她是否说了谎。

纪凌月知道一时半会他不会相信自己,但话也只能说到这儿。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她知道破席子里卷的是野狗的尸骨,否则好心不一定会有好报。

太子平躺的时候,额头上的血慢慢渗出,不影响什么。可他一坐起来,那血便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淌,看起来有些可怖。

纪凌月焦急地喊道:“白降、白术,药呢,外用药呢?”

白降端着一个托盘躬身走了进来,托盘里有两碗黑乎乎的药,再旁边是一管药膏。

白降道:“纪姑娘,这两碗是要殿下喝的药,旁边是外用的药。”

纪凌月先拿了药膏,手背轻轻碰了下太子的胳膊,“快躺下,我帮你涂药。”

太子没动。

纪凌月急得一晃身子,“快啊。”

太子眉头蹙了蹙,慢慢躺下了。

纪凌月先用巾帕将太子额头上的血小心擦拭了去,接着揭开药膏的盖子,食指沾了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涂到他的伤口处。

药大概有些凉,她涂的时候,太子眼睛很突然地跳了跳。

纪凌月没管,继续涂。

太子眼神向上,一直围着她转。

仿佛是研究她,又仿佛是在关注自己的伤情。

纪凌月涂完药,红唇嘟起,脑袋使劲往前凑了凑,对着他额头上的伤口“呼呼”几下。

嘴唇上涂了口脂,灯光下泛着亮光,红艳艳地聚到一起,似要亲吻般,诱惑魅人。

一直盯着她的眼神有刹那间的僵滞,接着,闭上了。

纪凌月专心涂药,没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

药大概有止血作用,刚涂上去,血便不渗了。

纪凌月松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退:“好了。”

她端起碗,望着太子的眼睛说道:“成大事者必得有个好身体才行,咱们,喝药吧?”

语气越往后越柔,像哄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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