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冲喜 改)

竹溪村,大清早的村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今天邢家二房的邢三娶亲,娶的却不是定亲的王宝儿,而是一个小哥儿。

上个月,王宝儿一家子向邢南哭诉家里贫穷,不占荤腥许久,又说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舍不得过早嫁出去,左右无非就是想要多些聘礼,要邢南勤快些去打猎送些野物增添荤腥。

邢南对这个未婚妻是有些情谊的,看着王宝儿干瘦的身躯,邢南也是心疼,为了多挣些聘礼钱,进了深山去打猎,却没想遇见了大虫,大虫是被打死了,邢南也受伤不轻,左肩至右腹被大虫挠的皮肉绽开,左腿也被咬得血肉模糊,拼着口气将大虫拖到山口便不省人事了,幸好有村民砍柴经过,赶紧通知了邢家人。

邢阿爹跟邢东连忙把人抬回了家,请了村里的大夫,村里大夫平日里也就看看头疼脑热、筋骨挫伤,这等重伤也是自问医术浅薄,忙让邢家人去请镇里宝春堂的胡大夫。

胡大夫用人参吊回邢南的一口气,只能等这高热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么重伤势,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邢南这高热反反复复一个月,浑浑噩噩的人也不见好,家里没办法,族中长老想到了冲喜,早先邢南就跟下溪村的王家姑娘王宝儿定了亲,邢家厚着脸皮上门求娶。

王家原本定下这桩亲事是看邢家家底丰厚,邢三也是稳重,人才俊朗,如今邢南这浑浑噩噩不见好,这一个月天天用人参吊气,家中钱财散尽,便拒了这桩亲事,其实被拒也无可厚非,谁家也舍不得姑娘出嫁就守寡,可这王家不仅拒了亲事不愿退还定礼,任由邢阿娘苦苦哀求说是邢南的救命钱,也不愿退定礼钱,逢人便说:大夫说邢三熬不过三日了,娶他家姑娘去是去守寡的。全然忘记了要不是他们撺掇,邢南也不会为了多挣些钱进深山去。

邢家这头焦头烂额也没心思过多跟王家拉扯,只能想法子四处打听,灰心丧气之际,打听到西山村的裴家近日因儿子在外嫖赌,欠了钱财,要将家中小哥儿卖了抵债,邢家便找上了门,东拼西借凑了二十两买下了裴家小哥儿,赶着日子今日成亲。

这裴家小哥儿裴玖也是个可怜人,一岁时亲娘落水没了,亲娘去世三个月他爹就娶了后娘,十多年打骂磋磨,又被卖了给后娘的儿子还债。

裴玖被磋磨了十多年,脾性磨得胆小懦弱,出嫁前一日被后娘指使着担水,才从村中小哥儿口中得知自己被卖了,要给竹溪村的邢家二房那将死的邢南冲喜。

忽闻此事,肩上担着的水桶砸在地上忙跑回家中,跪求着阿爹裴大伟不要将自己卖了去,后娘何红艳忙将裴玖拉开一顿好打,专捡着大腿腰背肚子不明显处掐打脚踢,打完又给关进柴房,这裴大伟只冷眼看着,若不卖了小哥儿换得钱财给儿子裴文昭还债,赌坊就要剁了裴文昭的双手。

夜里何红艳怕裴玖逃跑,给他灌下一碗汤药,第二日大早便昏昏沉沉的被送上了接亲的牛车。何红艳磋磨了裴玖十来年,虽然知晓他脾性胆小懦弱,不敢逃跑,但还是以防万一,灌下了汤药,万一跑了,她儿子还不起债可是要被剁了手的。

村口看热闹的人见着接亲的牛车急匆匆的往邢家二房而去,人群熙攘”这邢三怕是真的不行了吧?看这牛车急匆匆的。”

“这都一个月了吧?还没醒呢!”

“听说这小哥儿是买来的?他家还有钱啊?”

“这三小子也是心大,怎么就敢一个人进深山?”

邢家门口,昏昏沉沉的裴玖被喜么么从牛车上背进了堂屋,邢家大门口挂着两个喜字大红灯笼,大门两边贴着喜字,连着堂屋侧房都贴了大红的喜字,装饰的喜气洋洋,布置的跟普通成亲没什么区别,但宴请的宾客也就只有邢家大房三房两家人,连纪秋香的娘家都来不及去请,邢家三房有没来,更是显的冷清。

堂屋上座,左右坐着邢阿爹跟邢阿娘,邢东带着夫郎妹妹站在右侧,喜么么背着裴玖进了堂屋便放了下来,被灌了汤药的裴玖站不住,喜么么使着劲搀扶着他,见人站定了,邢东抱着挂上红绸的大公鸡与被喜么么搀扶的裴玖拜了堂。

裴玖被喜么么送进了新房,躺在新床上,躺在了床里头昏迷不行的邢三身旁。

裴玖昏昏沉沉的听着外头吵吵嚷嚷,清醒不了,又沉睡不过去。

“弟夫郎,醒醒,醒醒。”

裴玖昏睡中被人推耸着摇晃,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大抵是药效也过去了,看着眼前的哥儿,惶恐的爬坐起来,差点摔下了床。

来人是邢东的夫郎卫青燕,卫青燕看着惶恐的裴玖心中亦有不忍,但也没有法子,“弟夫郎,你饿了吧!快起来吃碗面。”

裴玖愣愣的从床上起来,卫青燕扶着他坐到了桌子前,裴玖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面碗,卫青燕暗自叹了口气开口:“弟夫郎你先吃,吃完旁边有热水,洗漱完早点休息。”说完便出去关上了房门。

关门声让裴玖不再愣神,他看着桌上的一大碗面,卧了个鸡蛋,撒了把葱花,散发着猪油的香气,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流了下来,裴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面条,从记事起他从没吃饱过一次,更加没吃过加了鸡蛋猪油的面条,家里吃饭时何红艳都会把他赶去柴房,有吃剩的他才能扒拉一两口,没有就只能瑟缩在柴房里喝点水垫垫肚子。

一碗热面下肚,裴玖四肢也不再那么发软,只是眼睛哭的红肿。

用一旁的热水洗漱后,裴玖畏畏缩缩躺回了新床,他打量着身旁的邢南,剑眉,高挺的鼻梁,除却脸色惨白,不得不说是个英朗俊秀的汉子,若是人醒着,裴玖是万万不敢打量的,两日的心惊疲惫,又被灌了汤药,让裴玖打量着邢南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翌日鸡鸣,裴玖便匆匆起身,穿好衣物,看了眼床上还在昏迷的邢南,忐忑的走出了房门。

卫青燕烧好热水从厨房出来正准备去敲门,便看到出来的裴玖,依旧穿着昨日的嫁衣,能被卖来冲喜,在家中日子定然也是不好过的,阿爹阿娘都签了卖身契,肯定是不会给嫁妆的,一会拾掇两件自己的旧衣裳先给换洗。

“弟夫郎起来了,来先给阿爹阿娘敬茶。”卫青燕说着走过去领着裴玖进了堂屋。

上座左右坐着邢阿爹邢阿娘,裴玖由卫青燕领着跪了下来,卫青燕在一旁递了杯茶“请阿爹喝茶”

裴玖诺诺的开口“请阿爹喝茶。”

邢阿爹接过茶水“嗳,以后跟三儿好好过。”说完递了个红封给裴玖,裴玖不知道怎么办,没人教过他这些,他就呆呆的愣着。

“快收着,阿爹给的礼,来请阿娘喝茶。”卫青燕给裴玖又递了杯茶。

裴玖急忙收下了红封又给邢阿娘敬茶“请阿娘喝茶。”

“好、好,阿娘喝茶。”邢阿娘接过茶水,喝了口放在桌上,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从怀里拿出红封。“玖哥儿,今后你跟三儿好好过,你也别怨恨我们家,我们家也不是那什么烂心肺的人家,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家孩子。”

裴玖不懂邢阿娘的意思,但他也是会看人脸色的,见邢阿娘脸上虽然凄然但并无不满,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低下头轻声应了“嗯”

卫青燕将裴玖扶起来说道:“阿爹阿娘,先吃早饭吧!”

卫青燕跟邢小妹把昨日剩菜捡着干净的热了些,天气炎热,这些剩菜都得赶紧吃了去。

邢家众人落座,沉闷得吃着早饭,裴玖被拉着坐在邢小妹与卫青燕中间,小口小口得吃着手中的馒头,不敢夹菜,邢小妹伸着胳膊夹了一筷子猪肉放到他碗里,他侧着头看了眼邢小妹,又迅速的低下了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邢阿娘早早吃完,用木盆打了热水准备去给邢南擦洗换药,裴玖见状赶忙将手中的馒头塞进嘴里,起身从邢阿娘手中端木盆,轻声说:“阿娘,我来。”

邢阿娘见裴玖乖巧,笑了笑说:“行,我教你怎么换药,日后就你来。”两人端着热水去了西侧房。

邢阿娘利索的给邢南换完药,裴玖便轻手仔细的给邢南擦洗。

“阿娘,药好了。”邢小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药进来。

邢阿娘接过药碗,“玖哥儿,你把三儿扶起来点,阿娘给三儿喂药。”

喂完药,邢阿娘嘱咐裴玖仔细看着邢南,又不放心这刚进门的夫郎,便让邢小妹也一起待着,家中其余人都去忙活计了。

这些日子家中钱财都用尽了,连着家里的牛跟养着的两头猪都卖了换钱财,虽说那只大虫卖了一百五十两,但这一个月邢南日日吃药,都是些贵重的药材,加上买裴玖的二十两,家中现今还欠了亲戚五十多两。

“玖哥哥,你说三哥哥什么时候能醒呀?他上山前答应我挣了钱要给我买彩色头绳跟簪花,我不要头绳跟簪花了,我想要三哥哥醒过来。”邢小妹手中绣着帕子,娇憨又忧愁的对裴玖说着。

裴玖看着邢小妹秀帕子,一会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人,轻声说:“会醒的,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这句话是在宽慰邢小妹,更是在宽慰自己,虽然邢阿娘说无论日后如何他都是邢家的孩子,但若是邢南真的去了,日子必定是煎熬的,亲阿爹十几年都未善待过自己,尚且为了钱财卖了自己,何况自己还是花钱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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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小夫郎他又乖又软
连载中南柯一梦是浮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