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相柳简单收拾一下,就又出了门,不过这次是去买早点,那家铜锣记的早点很好吃,这也意味着排队的人很多,所以他得早些去。

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涂山书局开门,而门外等着的一堆人一拥而上,就像是千万只蜜蜂,嗡嗡的围着一朵玫瑰打转。

相柳一开始只觉得嘈杂,刚想快步走过又突然想起阿念的书,她一直想着自己的书能热卖,那这些在书局外等着买书的人,会不会就是要买她的书呢?

相柳停下,忍着拥挤跟着人群进了书局。

不过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书局的一个小伙计注意到了他,把他从人群里“拯救”了出来,请到雅间,上了茶水。

然后掌柜的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伙计,手里恭敬的端着一个托盘,放在他面前。

是一本精美的书册,名字也很显眼,叫圆月记。

如果要让阿念看见,估计会大叫,天杀的哪个把名字给她改了?!

“这是之前鬼方小娘子送来书稿之后出的样板书,当日条陈上并未写明住址,所以一直留在了店里,今日郎君既来,便带走吧。”

相柳依旧坐着,拿指节敲敲书皮,似笑非笑的问,“既然是鬼方小娘子的,怎么给了我?”

掌柜的一愣,疑惑的瞧着他,“郎君与那小娘子,不是一家人么?”

相柳这才把书收起来,充着人拱拱手,只说一定会带到的,然后便出了门。

出门之前还问了一句,“这本书卖的如何?”

说起这个掌柜的笑的实惠,还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甚好,甚好。”

相柳拿着书,好几次忍不住翻开它,可想起阿念当日的拒绝,还是忍住没看。

到家的时候阿念正在用牙粉刷牙,不过她的眼睛先是被相柳手里的早点吸引,然后又被他另一只手上的精装书震惊。

阿念几乎是扑过去的,她几乎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她的书,当然那也的确是,她甚至以为相柳已经看了。

没人能理解阿念当时的心情,如果相柳已经看了,那跟她没穿衣服站在他面前有什么区别,更别提为了让这本书更好卖,更能引发女性的同情,她还特地夸大了一些所经受的磨难,而现实里的阿念,并不习惯去叫苦。

所以她紧张兮兮的问,“你看了吗?”

她太需要一个否定的答案了。

果然,相柳施施然的摇头,好笑的反问她,“你不是不让我看吗?”

至此,相柳终于确定,这本书跟他有关系,还有很大的关系。

阿念吃完早点又带着相柳去了涂山书局,并且她这次点名要见东家。

等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涂山岚到了。

相柳第一次见他,面上看着是个斯文的年轻人。

阿念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她先是提了把圆月记“演”出来的设想,在涂山岚隐隐有所意动的时候,拿出了自己改编的圆月记的剧作本。

是的,这才是阿念的想法,她要开创一种新的文化娱乐方式,那将是一片蓝海。

她明白的事,她相信涂山岚比她更明白。

涂山岚自然知道如果按照阿念说的那样,那将会是一副多么广阔的天地,但是做生意嘛,讲究一个底牌,所以他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头,赞同阿念的意思,“那依娘子所言,总不会是白白告诉我吧?”

阿念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不太会谈判,唯一的一点经验就是去跟父王和哥哥歪缠了。

“我要涂山书行三成的干股。”

涂山岚嘴角的笑意凝住,他开始怀疑阿念是不是在玩他,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敢说!

后来就是漫长的讨价还价环节,相柳看不下去,直接下场替阿念谈。

作为经常因为各种军需问题跟中洲氏族谈判扯皮的军师,相柳不管是在谈判经验上还是拿捏人心上,都比阿念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阿念看着相柳给她要来了两成的利。

其实谈判过程一度剑拔弩张,阿念甚至怀疑涂山岚想杀了他们两个灭口,这就突显出阿念把相柳带来的好处了,他格外能打,且绝对不会被灭口。

毕竟她一开始带着他来就是充当打手装点门面,后来作为谈判主力替她唇枪舌战。

赚大了!

不过阿念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不就是拉虎皮扯大旗么?涂山岚能扯涂山氏的旗,她难道就不会扯鬼方氏的旗吗?

总的来说,两个人配合默契,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步步紧逼,一个笑脸迎人,成功拿下以后的收入来源。

阿念终于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了。

阿念拿着涂山书行给的分成,带着相柳去渡口看了属于他们的那艘船。阿念在渡口找了两圈,大大小小的船都看了一遍,又去找了渡口的管理人员,最后只能尴尬的告诉相柳,他们的那艘小破船——被偷了。

当然也可能被人急用,而那人压根没想到这么一艘又破又小的船竟然也是有主的!

相柳看起来有些低落,虽然他表现的不明显,但是阿念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讨老西炎王的欢欣。

不过阿念倒是没什么感觉,所以她也只能干巴巴的安慰相柳,“你不要太难过。”

相柳无谓的点点头,他只是想着来看看当初被阿念载他回来的船是什么样的,被告知船被偷了,心里虽然微有失落,但可以排解。

“船被偷了,你不难过?”他这样反问她。

阿念正在心里盘算着重新买一条船,一条宝舟,听相柳这么问,想也没想的说,“其实我当初是想把它卖掉的,但是……太破了,压根就卖不出去,要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能留到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的话,感觉相柳更生气了,直接一甩袖子走了人。

阿念在后面追他,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手,“相柳,别走!跟我去买条新船……”

相柳如约停下,微微侧身看着阿念,然后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毕竟你这么会讲价,不用白不用。”

相柳:“……”

七天后,阿念安排好一切,带着相柳出了海。

之前相柳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再买一条船。

阿念是这么回答的:“你说天下之大,难道真的大荒这一片土地吗?海的另一侧是什么?会不会有其他的无主之地?”

其实阿念更想要一张地图,可惜那是军用物资,市面上没得卖。

阿念带着相柳从轵邑城出发,沿着灰河一路顺流而下,因为不是那么急切,甚至还带着些赏景的兴致,所以船开的并不快,每到一处都会停上几日,遇上好玩的停上个把月也是有的。

每次遇上大城,便是一片盛世乐景,可大多数时候往往是行一日的船,都遇不到一个人,荒地野草,老树寒鸦,倒是时常看见白骨。

阿念的心情也随着所见景象起起落落,高高低低,倒是相柳,那些似乎并不如何影响他,大概是见过比这还惨十倍百倍的炼狱景象。

天地间一片苍茫荒芜。

有时路过村庄,只有十几口人是常态,百十人便是很大的村落了,村子里也大多是孩子和女人。

阿念看他们忙着收粮,连腰间唯一蔽体的褐衣落了也顾不上,心里直泛酸。

她原来觉得自己一路南下去找相柳的日子就够苦了,可大荒之中比她苦的大有人在。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氏族部落,他们弃金掷玉,锦绣华服,每餐不胜其精,不胜其繁,阿念只要一想到自己原先过的也是那样的日子就觉得无颜见人。

相柳轻抚她细软的头发,“那不是你的错。”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一年后,阿念和相柳到了原皓翎最南侧。

如今已是春末,可这里就已经很热了,绕是相柳,也有些挨不住,更何况是阿念呢。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什么胃口,小脸儿愈发的小,相柳见了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去影响阿念的任何决定。

“还走吗?”

相柳去洗了把脸,又拿巾帕沾水来给阿念擦手,她实在是懒得动弹,但不妨碍她继续往前走的决心,“走!”

于是船接着南下,在南海,是的,这是阿念自己给它起的名字,既然是在南边,那就叫南海。

在南海的一处无名小岛休整的时候,阿念注意到相柳似乎有点紧张。

“怎么了?”

相柳让她在岸上呆着别动,自己却如同一尾鱼呲溜一下入了海。

阿念很听话,但是太阳太晒了,她看远处草木的大叶子,想要摘一片来遮一下阳。

叶子很难摘,阿念专心薅叶子,等拿起来才发现有块阴影笼罩着她。

她抬头去看,只看到了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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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之一棵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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