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次恢复时，脑后的钝痛传来。
你勉力睁开双眼，只觉头晕目眩。
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声说道:“五万勃磨币，不能再多了。”
男声有些着急:“再加两万，翠姐，求求了。”
被叫翠姐的人轻哼一声:“就这个价，更何况你这人来路不明，以后出了麻烦还要我收拾。”
男声继续哀求，翠姐不为所动。
看来是真的被卖了。
之前被卖到莱佩多少钱你也不知道，这次被卖五万勃磨币，看样子也不是很多。
人命可真低贱呐。
翠姐被男人说得不耐烦了，点了一支烟:“老娘今天跟你讲，这件事情我是背着明哥做的，所以才会给你让这个价，五万八勃磨币，一分再不能加喽。”
“今天出了这个门你要是敢说出去，这个三边坡你走到哪里老娘都跟到哪里剁了你。”
男人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翠姐取出一沓钱来，清点了一下，正欲给出的手突然收了回去。
“哎，老娘先验个货再交钱。”
说着朝你走了过来。
你见状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昏睡，翠姐上来一把捏住你的下巴:“别装了小丫头，刚刚你醒来哼了声我都听见喽。”
你不得不睁开眼睛，双手还被困着，只能靠在墙上瞪着她。
翠姐将烟叼在嘴里，腾出手来解绑着你的绳子:“女娃儿要讲究盘靓条顺，你站起来我看看身材。”
烟雾丝丝缕缕飘进你的鼻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臭老鸨。”你怒上心头低声骂了一句。
翠姐闻言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皱眉看你:“中国人噻？”
你继续瞪着她不回答。
她不再管你，站起来转身对那男人说道:“你咋个回事，这是个中国人。”
“我跟你讲，中国人我不要的。”
“中国人麻烦得很，他们家人会一直找他们，保不齐哪一天就找过来了。”
“前几年明哥买了个中国女娃儿，过了三五年，人家家里人找了过来，中国的大使馆都出面了。”
“本来那个女娃儿又聪明长得又好，能开个很好的价钱，这样一搞，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倒贴。”
“这生意我不做了。我也劝你，这个女娃哪绑来的送回哪里去，不要招惹是非。”
男人显然没想到到手的钱就要飞走了，上去抱着翠姐的腿就开始央求。
翠姐这次不同于方才，方才是为了杀价，只是拿捏作态给卖家看。
这会儿翠姐根本不想再搭理男人，直接踹开这个累赘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欲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你身上。
他走上前，用手掐住你的脖子，愤恨道:“本来以为能卖个好价钱还赌债，没想到一文不值。”
你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用双脚踹着男人的腿。
他见你反抗欲发来劲，干脆将你从地上拽起来:“刘金翠不买你，那我就去找其他妓院。看你这个水灵的样子，我就不信找不到地方卖了你换钱。”
边说边拖着你往外走。
你被拽得踉踉跄跄，手腕上的绳子因着刘金翠之前解开了一半已经松了。
你抽出一只手，摸到了脑后的银簪取下。
眼前的男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昏暗的仓库微微照进来几缕光。
就这样吧。你心里想着。
抬起手从右后方将簪子狠狠扎进男人的脖子里。
鲜血顿时从伤口溢出，你抬手一拔，成股的血呈喷射状喷到了你的衣服上。
扎到颈动脉，这个人必死无疑。
濒死的人跪坐在地，一只手还拉着你的左臂。
你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撩起裙摆擦干了簪子，又重新挽起了头发。
银簪的雀鸟喙上还沾着的血迹没入了发间。
怕从正门走还有危险，你从二楼窗户翻了出去，楼下停着一辆货车，你跳到货车上从车头滑了下去。
手机落在了但拓的车上，你在找到但拓，或者但拓找到你之前，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
或许可以去找刘金翠？
这个念头立马打消了。刘金翠只是在明哲保身，但是未必会愿意收留一个中国人。
唯一的去处只有世纪赌坊，通过岩白眉联系到但拓。
你沿着巷子往外走，出来才发现这里不过是市集背后的一条巷子，刚刚被关的地方是巷子尽头的一间二层小仓库。
沿着市集往回走，再拐两个弯，就是世纪赌坊。
夜已经深了，你一身沾血的白色连衣裙过于显眼。
四下看了看，一处树丛里挂着一片破旧的帷幔，大概前些日子有什么节日挂起来的。
此刻你也顾不得脏，将帷幔扯下来抖了抖裹在了头上和身上，穿过集市朝世纪赌坊的方向走去。
凭着记忆找到但拓带你走的那个后门，赌坊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许是你身上披着一块破布太过显眼，一个侍应生走上前问你需要玩什么。
你压着声音说:“告诉你们岩总，达班猜叔的人有事找他。”
侍应生不明就里，但还是跑上二楼去通报。
不一会儿，岩白眉穿着一身睡衣踩着拖鞋下楼来。
看见你连忙凑上前来，殷切道:“小姐受委屈了，有什么话有空了慢慢说，先带您去休息。”
说着吩咐身旁的侍应生为你安排一间客房，你没有多言，低着头跟他上了楼。
赌坊楼上便是世纪酒店，岩白眉推开房门将你请了进去，你这才将身上裹的帷幔取了下来。
鲜血在白色裙子上早已变得暗红，头发被蹭地有些凌乱，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麻烦岩总借我一部手机，打个电话就好。”
岩白眉摸了摸口袋，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底下人说猜叔的人光临，着急来迎接您忘记带手机了。您稍等，我这就回去给您取一部手机来。”
你点点头，看他带上门出去，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听刘金翠和绑架你的人之间的对话，那人是个欠了债的赌徒，因为还不上钱绑了你想卖掉，去还赌债。
听起来很合理，但是你内心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绑的是你，你今天一直和但拓在一起，除了中午他去接了个电话你在告示牌附近转了一圈。
为什么偏偏晚上就那么一小会你落单了，就会被袭击。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但拓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找你？岩白眉去找手机为什么还不回来？
繁杂的思绪涌来，本就疲惫了一天的你已经不堪重负，浓浓的睡意袭来，你就那样蜷着腿窝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踹开，你迷迷糊糊睁眼，只见尘烟中但拓走上前来，将你打横抱起:“阿颂，我带你回去。”
他的身上隐隐敛着一股血腥味，你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将头窝在他的颈窝，闷声道:“你终于来了。”
他将你往怀里又拢了拢，嘶哑着声音说:“我来晚了。”
“但拓，我杀人了。”你的嗓子里仿佛含了一口血，这几个字吐出来，那口血混着无尽的惊慌和恐惧咽了下去。
但拓的身体猛得一僵，怀中抱着的人仿佛一团云朵，稍一用力就散了。
“我用你送我的簪子扎了他的脖子，血溅了我一身。”
“他应该是死了。他死有余辜，欠了赌债要把我卖去妓院。”
你的声音颤抖，连带着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手指抓着他的肩头，用力到指尖都在泛白。
你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被绑架的时候你没哭，杀人的时候你没哭，一个人寻到世纪赌坊来的路上也没哭。
此刻心里仿佛有无尽的委屈，你紧紧贴着但拓的胸口，泪水顺着他的颈窝流下，打湿了他混着汗液的头发。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我应该一直跟着你的。”
“你杀过人吗？”你满脸泪痕，仰头问他。
他低头轻轻吻去你颊边的泪珠。
他当然杀过人，以前为了猜叔，这次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