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梅达进了室内场馆，开始和队友一起训练。
因为需要保存体力，今天的训练强度并不高，和圣本托其实差不多，但他刚被内德维德“敲打”过，已经认清了事实，不再对上场报以希望，心态很放松。
开始的单项训练都是例行课程，平淡无奇，没办法评估新人，于是里皮特地安排了20分钟的7v7对抗赛。
结果，阿尔梅达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打进一粒制胜球，让他所在的一队成为了胜利者。
教练组睛一亮！
“被老先生看重不是没理由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莫吉会反对。”
“幸亏将场地转移到室内，没有让记者拍照，说不定将来能做奇兵。”
“今天可不同，都灵体育报拿了莫吉的特别许可。”
“……”
技术教练望向那个少年，心里叹息。
越是看重，就越应该谨慎，因为年轻人随时会被诱惑，一颗好苗子也随时会长歪。
里皮的面色很凝重，他要为竞赛成绩负责，看待阿尔梅达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莫吉和博尼佩尔蒂的意见相左，但只要不影响球队成绩，里皮更愿意满足前者。因为与博尼佩尔蒂相比，莫吉真正有实权，甚至可以掌握转会的生杀大权。
但莫吉明显只考虑了商业价值，里皮却不认为阿尔梅达只能做一个吉祥物。
尤文图斯的锋线人员太少，只有4个前锋，除了两个替补，就是特雷泽盖和皮耶罗。但是两个大牌在本赛季时有反复，表现经常不如替补。然而，最让人头疼的是，就算大牌的状态差，高层和球迷还是更信任他们，尤其在某些关键赛事。
他是否该冒险？是否该把大牌球星放在板凳上？是否该启用这位年轻人？
然而，到了下午的分组战术演练环节，里皮不纠结了。
阿尔梅达拥有低级联赛出来的天才通病：没有配合意识，习惯了自己往前冲，把队友气得够呛。而且跟队友没有默契，传球传不到队友的最佳位置，队友也不知道他的接球习惯，导致进攻很不流畅。
这些都不是硬伤，但是需要时间，需要比赛。
让一个年轻人在比赛中成长，不仅需要里皮下注豪赌，还需要球队做出牺牲，这是高层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知是该解脱，还是该遗憾，里皮将阿尔梅达的名字划掉了。
现在他知道莫吉为什么会反对了，不过对方的精打细算真是让他不敢认同，或许应该买下小家伙，再租去其他球队踢球，而不是在这里坐板凳……
训练结束，里皮公布了明天的大名单，阿尔梅达没有失望，如果真进了大名单，自己都会怀疑走了后门。
他面色平静地随队友们前往更衣室，一个板寸头忽然冲他笑了一下，不是示好，而是嘲讽。
那是28岁的迪瓦约，从帕尔马租过来的前锋，一直是皮耶罗的常用替补，也在明天的名单中。
但阿尔梅达同样是租借球员，场上位置还重叠，也就是说，两个人成了内部竞争对手，会挤压彼此的上场时间……
阿尔梅达心情沉重，过去的惨痛经验告诉他，自己非常非常不擅长与人斗。
“嘿，诺亚！听说你给卡卡留言示爱啦？”
更衣室，布冯一见到他就起哄，眨着眼睛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么热情。”
卡莫拉内西也开玩笑，“因为卡卡长得帅啊。”
“我也不差吧……”
阿尔梅达最喜欢自来熟的队友，能让他这种人更快融入球队。
但现在，他扯了扯嘴角，又词穷了。
这种乌龙对他来说还是太震撼了。
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更衣室充满欢快的笑声时，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被丢了出来。
“卡卡在当时怎么不肯帮你澄清啊？”
短寸头，淡淡的鬓角胡，正是先前的迪瓦约，眼神挑衅地盯着他。
更衣室内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迪瓦约毕竟已经和他们相处了一年半，感情上肯定是偏向对方的，但理智又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所以齐齐保持了沉默。
在场球员的新人时期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不能适应豪门更衣室的压力，那就去相亲相爱的小球会吧！
队长皮耶罗本应该站出来，但他只是嘴角含着笑，低头整理着球袜。
两个都是他的替补，其中的优胜者会成为常用替补，更甚者，让他成为替补……
这就是豪门的残酷，竞争永远不会停止，只有暂时的胜利者，而“斑马王子”也只是胜利者的王冠。
内德维德光着膀子，懒洋洋地背靠着墙壁，目光灼灼地盯着小队友。
可是阿尔梅达沉默了很久，自顾自地套着长袜。
内德维德觉得无趣，面色逐渐变冷，皮耶罗也不再笑，淡淡瞥了瞥小队友的脑瓜顶，又用眼神警告了迪瓦约，准备开口——
“因为这件事和卡卡没有关系。”
阿尔梅达忽然出声。
因为知道这件事对卡卡来说很重要，他刚刚一直在组织语言。
“卡卡当时正在和米兰接洽，我不能在关键时刻让他卷进来。”他一边低头整理鞋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现在说来当然轻松，人们会称颂他有情义。可是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背后的真相，可能只是让他帮一个小忙，也可能会让他惹上大麻烦，到时人们也不会是现在的说词。”
一席话有理有据，让迪瓦约有些尴尬，但是几个老大哥都重新有了笑容，眼里流露出欣赏。
看来小队友脑子还是清醒的，最为难得的是心思纯净……
皮耶罗笑容充满兴味。
阿尔梅达终于抬头，看向迪瓦约，继续冷静地说：“其实我和他一点也不熟，那张照片是我和他唯一一次交谈。但是我相信，假如在当时就告诉他，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因为——”
他站起来，抬起下巴，自上至下地睥睨迪瓦约，“他是我看中的对手。”
我的对手不是你。
迪瓦约听懂了，本来已经流露歉意的脸色一沉，立刻站起身来，冷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马尔科！”皮耶罗忽然发出大吼。
连阿尔梅达都被吓得浑身一震。
一贯温和含蓄的队长，此刻流露出凶悍一面，让更衣室变得落针可闻。
迪瓦约僵在原地，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既不想得罪皮耶罗，又不甘心在新人面前丢脸。
相熟的马尔基奥尼拉了拉他的手，打圆场，“干嘛呢？明知道自己长得凶，别吓坏新人。”
“哟！这是在玩不许动挑战吗？”
笑呵呵的里皮忽然出现在门口。
好像按下一个开关，更衣室的气氛也瞬间变得轻松，布冯朝阿尔梅达眨眼，“是啊，来了个小朋友，就适合玩这种游戏！”
老狐狸不知道相信了没有，笑呵呵地对着阿尔梅达，“诺亚，出来一下。”
阿尔梅达跟在他身后，保持着酷酷的神色走出更衣室。
来到走廊，他先看了眼前方的里皮，又回头看了身后，确定没人后，忽然握紧右拳，发出小声欢呼，“YES！”
说了那么多的话，还说得那么好！
刚才的话可不是一时急智，而是他在过去的真实想法。虽然从没有机会对人提起，但脑子里已经对自己说过千万遍。若是迪瓦约问起别的，他还回不了嘴呢！
但是，当里皮停下，转身面对他，他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
银狐的表情很促狭，“诺亚啊，我很高兴知道你和卡卡是好朋友！”
“……”
“这是一件好事，你可以从他身上学习优点，比如他对比赛的专注，当然，对你来说，或许还包括交际能力……”
阿尔梅达木然地听着，等待教练进入正题。
“但是……”
来了。
他霍地抬头。
里皮被他唬得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尤文图斯的球员，首要任务是为球队做贡献，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持专注，把这份友谊转化为进步的动力。”
阿尔梅达一时没说话，觉得自己太冤了。
人人都爱卡卡，这个世界不正常……
直到里皮有些严厉地叫了声，“诺亚！”
他才微微一震，条件反射地说：“我和卡卡一点都不熟！”
“唉……”里皮看着他叹气，“不管熟不熟，提醒你是我的责任。事实上，我叫你出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仔细端详着阿尔梅达，表情变得严肃，“医疗部经过评估后认为，那次头部碰撞引发了内耳的震荡性损伤，你知道自己的听力有问题吗？“
“我知道，但那是会恢复的，而且不会影响比赛。”阿尔梅达语气坚定，“只要我注意点，连日常生活也没有影响……”
“就算不影响比赛，但是场上交流可能不方便，比如在队友要球的时候。”里皮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就算会自行恢复，但配合治疗肯定会好得更快。”
阿尔梅达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去找队医，现在就去。俱乐部添置了一些仪器，他们会为你再检查一遍。放心，这件事不会对外公布。”
最后一句话让阿尔梅达放下心来，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别人怜悯的目光。
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医疗部的办公室。
负责治疗的医生叫贝托，戴着厚厚的眼镜，非常严肃地盯着他。
“我看了你的医疗档案，为什么放任不治疗？”
“不是说人体具有自我修复功能吗？”
圣本托的队医告诉他，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那是轻度损伤。”贝托脸色微微一变，“但你的是内耳血管破裂，本来就有恢复难度，你居然半年没有管，太不负责任了！”
阿尔梅达一怔。
他嘴巴动了动，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低声问：“会怎么样？”
“可能会出现永久性听力损失。”
阿尔梅达皱眉不语，他的运气可真差啊……
“你要是不想变成这样，就乖乖配合治疗。”
“我一定配合。”
“那每天训练后过来接受治疗。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恢复的时间会很长，甚至可能无法完全恢复。”
阿尔梅达想了一下，问：“但是，起码不会再恶化？”
贝托医生斩钉截铁：“不会。”
那就好。
阿尔梅达放下心来，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第7章 豪门的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