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傅夏川把车停在在学校外两个红绿灯处，姜明月与他下车告别。
高高的太阳能路灯在夜晚尽职尽责散发光辉，把宽敞的大路上照得分毫毕现。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宁城依旧车水马龙。
姜明月站在原地对傅夏川摆摆手。
目送傅夏川离开后，她立即转身，前进的方向与学校宿舍背道而驰。
既然回宿舍需要解释，可能日后落人口实，又何必回去呢？
直接回家最好。
跟妈妈解释去打工了，遇上个愿意把卖不掉的点心送给他们的好心老板，永远比跟同学解释一样的事情更能得到信任和理解。
*
姜明月一个人走在路上，脑中回想的却是傅夏川刚说的那些话。
这辈子自己的起点居然是傅氏旗下的星影娱乐，真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这可是傅氏！
傅骞继承傅氏之后，傅氏依旧是个庞然大物，但他只是傅氏这个庞然大物的继承人，并没又为傅氏开创新的业务增长点。
真正看准了商机的人是傅夏川，可惜这个能发出太过耀眼光辉的人，他的生命长度也如同流星一样短暂。
傅夏川执掌傅氏的时间只有短短十二年。
在有限的十二年之中，傅夏川以超过当时时代二十年的眼光，带着傅氏精准转型，摆脱了房地产之类的臃肿的产业，逐步把投资转移到了网络科技、航空航天、尖端制造业，以及娱乐产业之中。
星影娱乐公司是傅夏川对傅氏产业布局最初的一步棋，却也是作为产业收尾的一步棋。
在完成了对傅氏未来布局的最后一桩收购案之后，傅夏川死在前往星影娱乐的路上。
惨烈无比的连环车祸带走了傅夏川的命。
他过世之后，整个傅氏集团都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傅骞手里。
姜明月对“傅夏川”的这些认知，全靠商务杂志之中对他死后连篇累牍的报道，报道中详细的程度非但没让姜明月感受到什么对于死者的尊重，反而从字里行间透出了过度亢奋。
好像是一种胜利的宣告。
傅夏川在世的时候，外界连一张他的照片都不能获得；难道傅夏川一死，媒体就能平白得到他的全部信息了？
那些被写在新闻播报之中的内容，肯定都是傅氏亲自透露出去的。
可傅氏又不是什么小公司，并没有用自家过世老板搏版面的需求。
一切都指向了特别可怕的现实——后来接掌傅氏的傅骞，把傅夏川的**当成给傅氏搏关注的八卦新闻，随意散布他生前的**。
姜明月不知道傅夏川和傅骞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以她对傅骞的了解，姜明月更相信傅骞的行为完全是因为个人情绪作祟，因为傅骞本来就是那种记仇不记恩的性格。
姜明月上辈子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傅夏川没有死就好了，那么傅骞永远只是“傅氏太子爷”，他调集不了太多权利来对自己围追堵截，让自己连躲闪退让都显得太过狼狈。
这辈子呢？
只要傅夏川能活下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明月情不自禁笑了。
她这辈子当然还是对傅骞避之唯恐不及，但现在执掌傅氏的人是傅夏川。
一个超大型集团的老总在提出需求之前，先对自己给予帮助，把条件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姜明月才不会因为中间隔了傅骞那个精神病就拒绝呢。
姜明月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瓶中记》上。
上辈子这时候的姜明月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完全没有资格接触《瓶中记》这样的大项目，她一点都不清楚《瓶中记》的内情。
关于这部戏，姜明月所知道的只有官方公告之中《瓶中记》的主要演员集齐了各种法制咖，最终导致项目停摆的八卦新闻。
当时，姜明月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只会感慨投资人真倒霉，砸进去三个亿血本无归，但今晚听到傅夏川轻描淡写的一句“娱乐公司内部特有的问题，他们之前不太服管，但是现在正好有了让我动手清理害虫的借口”，眼前却好像被拨开了迷雾。
按照时间计算，傅夏川现在已经开始了对傅氏转型的计划。
《瓶中记》由刚刚买进傅氏旗下星辰影视娱乐有限公司全资出品的电视剧，召集了业内最当红的小生、小花和一批很有观众缘的老演员。
那时候一披露出演的演员名单，不论是业内还是关注娱乐圈的年轻人无不感叹傅氏的大手笔。
也因此，当《瓶中记》接连出现问题，相关丑闻才会盘踞娱乐头条久久不散。
但实际情况真是这样的吗？
娱乐圈内部运行，依靠的是经纪人通过他们的人脉关系，从不同剧组得回信息，把演员推到新筹建的项目组中试镜。
公司的力量固然重要，但经纪人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那么面对新东家的人事变动，已经占据了一定地位的老成员都必然想要保有原本的话语权。
在这种情况下，很大一部分娱乐公司内部的工作人都是“不听话”的。
想必这就是傅夏川口中“不服管”的真正解释。
在此基础上，后半句就分外耐人寻味了。
“正好有清理害虫的借口”，什么样的借口能正好出现？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傅夏川需要借口，娱乐公司就出问题让他利用吗？
进一步说，小花和小生们的个人财务情况、阴阳合同、是否吸/毒/滥/交，在圈子里都不是秘密，难道《瓶中记》决定聘用这些演员的时候，真的完全没对他们做过背景调查？
如果没调查或者没有调查到，那就是娱乐公司相关负责的工作人员能力足够，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如果做了却不在乎，那就是玩忽职守，甚至可能和艺人有不正常金钱往来的收受贿赂事件。
不管哪一顶大帽子扣下去，都足以一分钱不花就让傅夏川看不顺眼的人都踢出公司，杀鸡儆猴。
当然，这么做也会让给人以“星辰影视娱乐公司背后的傅氏对不了解的行业直接砸大钱，人傻钱多”的印象。
只不过，星影拆掉了《瓶中记》项目组之后，很快把原本老演员们的片约转移到了其他剧组，用这批挑选好的演员在两年内打造出《策马走江湖》、《人在江湖飘》、《雪中花》三部不同类型的古风精品剧，其中两部甚至到了十五年后依旧是寒暑假的热门片子，有源源不绝的新观众入坑付费观看。
工作人员和外景都没浪费，变成法制咖的小花、小生们片酬也能够追回，男女主演们都改换上了价格极端低廉而且愿意在剧组长时间打磨演技的新人演员。
长久来看，星影不但没亏欠，还大赚了一笔！
既然上辈子的操作是已经被验证过的可行路线，傅夏川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继续推进《瓶中记》这个项目了？
他真的这么看好这个项目吗？
不应该啊。
上辈子直到傅临川去世，《瓶中记》都没重新启动。
“算了，不想了，知道的内幕太少了，根本推测不出来。反正他答应给这么多片酬呢，我等着进组演戏就行了。”姜明月踢着小石子自言自语。
最重要的是，不花韩荣给的钱，她就不用被韩荣摆布。
姜明月掏出韩荣给她的卡笑了笑，转头走近最近的派出所，报警捡到银行卡，验证卡中金额无误后，留下了一份珍贵的笔录。
然后，姜明月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家。
*
这时候还不像十几年后，国家严查套取医保，进而要求办理住院的患者夜里必须在医院病房里面。
四五个人一间的普通病房，一到晚上就充斥着呼噜声和痛苦的呻/吟。
为了保证睡眠质量，也为了自己做饭吃不用买病号餐省点钱，梁双兰都会在结束治疗后回到出租屋休息。
今天不是休息日，梁双兰没想到女儿会从学校回家，一天黑，她就早早歇下了。
病痛和治疗带来的不适时时刻刻挤压着梁双兰，即使在家中安静的环境下，她睡得也很不安稳，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姜明月一拧开门，梁双兰就醒了。
她披件衣服起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惊讶地迎上去：“明月，大晚上的你怎么回来了？”
姜明月晃了晃手里已经变凉的春卷：“妈，我通过学校找了个兼职，去点心店做卫生。下班之后，老板把剩下的春卷给我了，咱们明早热一热，就吃这个吧。”
梁双兰不放心地接过食盒叮嘱：“以后回家别这么晚了。”其实宁城的治安很好，就算通宵在大路上也没危险，但当母亲的没有对孩子放心的。
梁双兰把餐盒放进冰箱里，催促：“赶紧洗澡睡觉去，你明天还有课呢。”
姜明月小尾巴似的跟在梁双兰身后，跟她商量行程：“妈，我明天就上午有两节大课，下午陪你去医院吧。”
“行，我准备，你中午回来吃。”梁双兰说完就回去床上躺下。
“嗯，我知道啦。”姜明月从柜子里摸出睡裙，钻进浴室，哗啦啦的水声过后，躺进摆在客厅里的小床。
她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三室一厅”顺势进入金手指提供的演绎学习空间。
*
虽然说好了傅氏掌权人要给姜明月大开绿灯，但姜明月很清楚，傅夏川只能把她送进片场，但一个演员想要在片场打开局面，最起码演技不能让导演频频皱眉，也不可以把片场的工作人员全部都得罪死了。
处理人际关系不是姜明月的强项，她向来和工作人员保持距离。
所以，她还是要依靠演技过关，让导演看在演技的份上能让她保持何人疏远的距离。
但“演技”也正是让姜明月感到为难的地方。
只看之前挑选的小花年纪就知道这是一部从少女时期开始拍摄的古装电视剧；而姜明月虽然看起来青春年少，但她实际上早就度过“纯真少女”的心理阶段了。
让心理年龄三十多、演技成熟的演员出演风情万种的女神和妖妇并不难，可仅存于少女时期的天真懵懂却是非常考验成熟女演员演技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过了三十多还非要出演少女的演员们被嘲笑的根本原因——她们疲惫麻木的眼神和逐渐干瘪的外貌都无法支撑起一个合格的少女形象，让观众一见到她们出场就觉得智商被侮辱而产生不满。
她需要阅读《瓶中记》原文，对这个无数人赞不绝口的故事有详细的了解。
抵达片场之前，姜明月必须把落下的这一课尽快补上；否则等她出现在导演面前一问三不知的时候，才是真正噩梦降临的开始。
姜明月站在客厅里，在读书室和影音室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先进入读书室，找出《瓶中记》厚厚的三本原文，坐在沙发里阅读。
与姜明月印象中“大ip原著改编剧只会跟男一二三四情感撕扯”土俗剧本不同，故事描述了一个女性如同被装在瓶中成长却最终打破瓶子，活出自我，结实到了海洋中的神怪，并与神怪们结下深厚情谊，保护了沿海城市居民生命的奇幻故事。
快速翻看过一遍之后，姜明月情不自禁更换了更加端正的坐姿，心里想着“啊，要是能有一套笔本让我边看边分析剧情就好了”。
念头刚出现，她掌心果然多了一支笔。
姜明月看着突然出现的签字笔，对虚无的空间露出笑容：“谢谢了，我会把原著分析的很透彻的。”
白而细长的手指翻开书页，故事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