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自窗扉铺来,梨渺坐在镜箱前,圆睁着琉璃似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描眼画眉。
明天是她的二百岁生辰,亦是她精挑细选的大婚之日。
她为这一天期盼了太久,以致于第十七次练习梳妆打扮时,指尖依旧会细微颤抖。
明日拂晓之际,师尊便能彻彻底底地属于她了。
思及至此,少女不禁又弯了眉眼。
半晌,梨渺起身转向后方,笑意盈盈。
“白哥哥,好看吗?”
身后的男子一身绣蓝绫罗白衣,俊美高挺。
他暗着眼眸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身,那眼中的阴霾方散去。
他见惯了她平日的模样,也见证她对着妆奁从茫然到娴熟。
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上这身鲜红的婚服。
红得扎眼。
“当然,阿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此时此刻,却又比前时前刻要更美一分。”
今歌白淡笑着说道。
梨渺轻巧咧嘴笑了笑,瓷白的虎牙若隐若现。
她抚上自己的脸,清眸水涟中又透出一分忐忑。
“可……师尊会喜欢么?他从未见过我这幅模样。”
话音刚落,男子轻抬手臂,无比自然地将她揽至怀中。
他环着她的腰肢,目光因她发间的香气略显迷离。
“没人会不喜欢阿渺,我喜欢,清宵子定然也喜欢。”
师尊喜欢,她便高兴。
少女面色含春,眼波粼粼。
“我想去看看师尊。”
今歌白:“今晚见了,又如何能在大婚之时给他惊喜呢。”
任他如何抚慰,梨渺都没有做出反应。
她只是静静靠在他怀中,眼睛却看着虚空,一副思索的模样。
“嗯,白哥哥说得对。”
颈上传来男子轻巧的呼吸。
“早些歇息,明日……还有的忙呢。”
梨渺睫羽轻扇,垂着头低低应了声,未曾瞧见男子嘴角笑意渐深。
夜深人静,稀稀虫鸣落在耳畔,仿若是明月在低语。
男子走后,梨渺拆下满头琳琅的饰物,卸下妆容发髻,将婚服挂在架上,理得工整。
她欢喜躺去榻上,双手捧着一只精巧绢人,定定望着喜服的眼睛还明光熠熠。
绢人墨发高束,一袭月白衣衫圣洁无瑕。
今歌白离开梨渺的房间,却并未回到自己的住处。
树荫遮蔽了月光,乌睫之下阴霾密布。
少焉,他眼底浮现一分讥诮,信步走出院落,来到一间僻静无光的房屋前。
房门缓缓启开,展露出屋内颓疲的人影。
那人的脖颈、手腕与腰间均缚着锁链,一身白衣残破染尘,乌发垂散,看不出半分昔年的仙风道骨、高不可攀。
木门的吱呀声引来月色,驱散了些许阴暗。
他缓缓抬起了头,唯有发间露出的一双眼眸,尚存几分曾经的冷厉锋芒。
“你来作甚。”
这不知何时跟在梨渺身边的神秘人物,会独自出现在他的狱门前,是这十年间的头一回。
今歌白居高临下看着那俊美却落魄的男子,眼神怜悯又讥讽。
“我是来给你选择的,清宵子。”
他迎着清宵子凉薄如剑刃的目光,走到他的跟前。
“明天便是二月十六,阿渺定下的大婚日,巳时她便会来接你拜堂成亲。”
清宵子冷寂的眸中终于浮现一丝波纹。
原来明日便到了二月十六。
——他捡到她的日子。
“万众景仰的清宵剑尊,定然不会与毁灭师门的逆徒同修共好,你不容,世理更不容。”
今歌白微微向前倾身,眯起眼角。
“何况她将你囚了十年,修为破损的你,连她这金丹期都能随意将你摆弄,你不从,她便再囚你十年,百年,千年,直到……”
清宵子睨来目光,打断他轻佻又愉悦的话语。
“你究竟想说什么。”
今歌白止了言,嗤笑一声直起身,手托一只红底的琉璃瓶落在他眼前。
“燃心散,服下这瓶,半炷香后,便会浑身燃尽,尸骨无存。”
“对你,也算是永升极乐了罢。”
“燃心散……你是魔宫的人?”
清宵子拢起剑眉,诧异尚未散去,他恍然想起什么,猛地张眼挣向前。
“渺渺……!”
锁链劈啪作响,瞬间在他颈上扼出狰狞的红痕。
便是这一动,他破碎前襟下的胸前刻字也扎在了今歌白眼底。
那东一块西一块的隽秀小楷,刻的全是一个“渺”字。
今夜白握着燃心散后退半步,有些错愕。
他张大双眸俯视着清宵子血丝密布的眼睛,讶异道:“都落到这般境界,你竟还在担心她?”
他恢复平静,若有所思地念道:“清、宵、子。”
忽而他便笑出了声,仿佛发现了有趣之事。
可惜这方圆却无人能与他同乐。
少顷,今歌白挺直了身躯,似笑非笑。
“剑尊放心,我不会伤她半分,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她,像从前在你荫庇下那般,让她不受世俗侵扰,让她永远天真,永远忘了你。”
“所以,你大可安心去了。”
他眼角轻弯,分外狡黠。
清宵子转瞬卸力,垂肩埋首重重呼吸,仿佛方才的挣扎已耗尽了他的全力,只因有着锁链的桎梏,他才没有坠在地上。
今歌白再度将燃心散递向了清宵子面前。
清宵子抬眸凝视着他掌心小瓶,之后良久,都未动作。
今歌白歪了歪脖颈。
“怎么,舍不得?”
清宵子平复了呼吸,人也好似埋在了冰湖里,静得可怕。
“我现在不能死。”
今歌白的眼中掠过一丝锐利。
清宵子:“我要她亲眼看着我死。”
此言一出,又轮到今歌白诧异。
剑尊低垂的眸再度显出疲态。
“我要她知晓,己身之行种种,所酿皆为恶果。”
“然后……从此放下执念。”
“忘了我,她怕是做不到。那便让她永远记得这一天。”
他自嘲而笑,满是无奈。
“可惜师徒百余年,我终是未能让她学会何为善恶。”
“都是为师教导无方……”
最后一句话,低到了尘埃里。
剑尊双目无神地望着地面,仿佛那名少女正坐在他身前,乖巧聆听教诲。
今歌白沉默地注视了他半晌。
“清宵子,你比我还要残忍。”
他没有嘲笑或愤怒,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这句话。
他将燃心散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去,未再发一言。
庭院中光影变幻,今歌白抬头望天,眉头低压。
月蚀。
是个好兆头。
他扬起了嘴角。
待明日清宵子身死,阿渺的婚礼便无法继续。
届时,他会取代他,与她拜堂成亲。
-
梨渺一夜都未眠。
翌日尚未破晓,梨渺便溜下了床,将那被她盯了一夜的喜服再度披上身,梳妆打扮,满怀喜悦。
精心收拾好自身,梨渺打开房门,今歌白已在门外等待。
他负手而立,玉树临风,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惬意。
他走到她跟前,将一枚湖蓝色玉佩挂在了少女的项上。
“生辰快乐,阿渺。”
梨渺好奇看着玉佩上雕刻的精巧凤凰。
“这是白哥哥亲手做的礼物?”
“嗯。”今歌白浅笑着点头。
“既是白哥哥做的,那便是世间极好的宝物了。”
梨渺双手捧着玉佩,笑眼盈盈。
“真好!”
今歌白看着她的笑靥,短暂失神之中,不禁抿了抿唇角。
梨渺上去捉住了他的手腕,迈步时,一身银饰叮铃作响。
“白哥哥,该去布置会场了!”
一催促,今歌白回了神,方才的美妙沉浸被敲了个四碎。
他表面未动声色,由着她将他拉去庭院。
无人会光临今日的婚礼。
但他会帮助阿渺完成自己愿望。
听到远处的动静,禁室内的男子缓缓启开了眼。
庭院中的男女置放着早便准备好的装饰。
张灯结彩,红火热情。
清宵子透过窗沿,望见了那不该属于这避世之地的尘俗之色。
梨渺身披红衣走过石板路,将怀中的精巧绢人一个一个放在椅上,片刻后,院内的桌旁仿佛坐满了宾客。
绢人们神态各异,绣出的眼睛也不知看着哪方。
梨渺趴到桌沿上,歪头看着右侧一脸板正的蓝衣绢人。
“大师兄,我们今天不比剑,一会儿喝酒,你可不能先倒了。”
说罢,她又转向左侧,对着撇嘴的青衣绢人笑。
“三师姐,你再也管不着我了,因为我当真要做师娘了!”
……
院中传来少女的欢笑,禁室内的男子屈身前挪,咬住那地上的红底琉璃瓶,用舌尖抵开瓶塞,仰头将瓶内的赤色粉末灌尽。
今歌白静默站在一旁,看着梨渺同那些绢人说得有来无回。
自从清净门覆灭后,阿渺便喜欢上做绢人娃娃了。
她做了十九只外观各异的绢人,十八只在这院内坐着,还有一只在她枕边躺着。
可惜她并未去做以自己为原型的绢人,否则他定要向她讨要来,置在枕边,夜夜瞧着。
“阿渺。”
今歌白轻唤,梨渺迷茫抬起了头。
“稍后的拜堂礼,不如此刻同我演习一番?”
梨渺眨了眨眼,“白哥哥讲的我都记住了,为何还要演练?”
今歌白泰然微笑:“只记住了步骤,又未亲身体验,如何保证一会儿不出错?”
梨渺垂眸稍加思索,“嗯,毕竟是如此重要的场合,应当谨慎些!”
今歌白难抑眼底悦色,只得撇开面容掩藏了片刻。
他端正走到梨渺身边。
“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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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