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白

冼秋一昨日一夜没睡,今早又接了冼老的通知,需要回本家一趟。

他打车回家,就见在外出差的堂哥冼河山端坐在沙发上边优雅地喝茶,边看今天才送过来的报纸。

冼河山回头挑起半边眉说:“秋一,来,坐。”他这几年一直忙于工作,不曾去国外看过自己的弟弟,现下是时隔八年的第一次见面。

“瞧瞧,都瘦了,不过也变高了,都得有哥高了。等等,”他话锋一转,从关心自己弟弟的身体到说教不过一两个呼吸间的事,“夜不归宿,又满身是信息素的味道,小小年纪就知道鬼混。”

这并不是冼河山嗅觉灵敏,只要不是有嗅觉障碍的人,都能在正常社交范围内嗅到这暧昧的信息素味。

“你话怎么这么多。”冼秋一埋下头,嗅了嗅,确实像是在奶罐子里泡过一圈似的。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确在满是奶糖味信息素的房间内呆了一整晚。

“秋一啊,这就是你无理取闹了,这是我说的第三句话。”冼河山一板一眼认真地回答道。

“哥,我是你亲弟,你忍心看我被催婚?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刚下飞机,就被拉着去相亲,那场面有多可怕你都不敢想象,你见过杀猪吗?当时我感觉我就是被架在木架上的猪。”他夸大其词,以求来博得冼河山的同情,让他去爷爷那边求情。

冼河山把报纸归整地放到茶几上,语气平淡:“又不是催我婚,我怕什么。还有我们是堂兄弟。”

冼秋一:“……”

毫不留情,铁面无私。

冼秋一拿起刚才冼河山翻看的报纸,随意扫了两眼,一位Omega的照片横在报纸的中间,他看着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竟然已经是医疗领域最新成就的获奖人。这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多等个几年,前途可是不可限量。

他把报纸甩到茶几上,拿起长辈训斥小辈的架势,开始装腔拿调:“你也老大不小了……”

“打住!”冼河山及时叫停,视线落到那份被当成道具的报纸上,“你好歹是新时代大好青年,老把年龄论挂在嘴边老不横秋的,小心这桐山没一个Omega看得上你的。”

冼秋一撇嘴耸肩:“看不上就看不上,我还不稀罕。”

冼河山因他孩童般的话不免嗤笑,但几乎是在下一瞬,他的笑僵硬在脸上。

那奶糖味的信息素味并不是甜腻的,而是带着点刺激性,像是一阵冷冽的寒风夹在信息素里,有着硝烟的气息。

那有着奶糖信息素的不是Omega,而是和冼秋一一样的Alpha!

“你难道还想要搞AA恋?!”冼河山音量拔高,对他反抗家族让他联姻的抵抗的做派,表示不满。

蚍蜉怎可能撼树?冼秋一现有的优质生活和学识,无一不是因为冼家荫蔽,刚出社会的他难道就想螳臂当车?简直就是笑话。

“你难道还能跟他结婚不成?”冼河山摇了摇头,迅速冷静下来,这时一味地说教并不能解决问题。

冼河山一脸严肃地看向冼秋一,他压低声线,语重心长地说:“我告诉你,玩弄别人感情这事可不行,”他沉思片刻,又加了句,“不是玩弄也不行。你当真要跟他过一辈子,爷爷要是知道这事只怕是要气背过去。他年事已高,经不住你这般折腾。”

冼秋一捂住耳朵往楼上走,他现在要做的是洗漱,而不是坐在楼下听那个新晋老古董念经。

一想到回去后要听多个长辈轮流说教,他就耳朵起茧,胸闷气短。

冼秋一站在楼梯的转角看向楼下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这一生是不是一帆风顺。”

在他们这样的家族,联姻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要是以后长辈让他娶一个不爱的人,冼秋一会很期待他这个堂哥的反应的呢。

冼家老宅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是绝不起眼的存在,和这大多数房子一样,三层楼的小别墅外铺满了生机勃勃的爬山虎。

这虽然身处于桐山的繁华地带,但仍然可以称得上是闹中取静。

在冼秋一的印象里,这唯一称得上吵闹的就是清晨在树枝上鸣叫的蝉。

一进院子,管家迎了上来。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精明的Beta。从年少时就跟着冼老爷子,是他的左膀右臂。

“大少爷,小少爷,先生在后院。”

冼秋一说:“是在品茶,还是在他那菜园?”

管家笑着带着人往后院走:“先生近年身体不适,少爷等一下还是不要惹先生生气。”

冼河山哎了一声,在心底为自己这个弟弟默哀三秒。

“爷爷。”二人齐声喊道。

“看我这菜,是不是长得很特别好?”冼霆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指着自己辛苦经营的菜园说。

冼霆穿着朴素,他额前还挂着汗,手里沾着从土里带上来的泥,往大街上一扔,谁会还会说这是曾经冠绝桐山的公子哥?

冼霆年少时本就是温润公子,不管是谁,什么场合,冼霆都能和和气气地说上两句。没有人真正地见他发过火。

还在牙牙学语时,冼秋一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不知轻重地扯冼霆笑起来时堆积在脸上的皱纹,他用稚嫩的童音说:“爷爷好多皱纹。”

冼老夫人就在一旁打趣:“爷爷是个笑面虎。”

冼老夫人这话说的不错,冼霆待人和气,但这并不意味他是毫无脾气的好好先生。他在职场待了半辈子,可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拿乔。

冼霆换了身衣物,他说:“上次那小伙子,怎么样?”

他说的是回国那天安排的相亲对象,任成风。

冼秋一对那次相亲事件并不想说些什么,唯一能拿出来回味的是餐前喝的二两茶。

如果扯远一点,吃完饭后,与林梓萧的重逢更是能够细细品味的好菜。

冼秋一开口说:“任先生人很好,待人有礼,举止大方……”

他的回答回荡在空阔的客厅,被一声从拐角传出来的笑声打断。

冼老夫人温润地笑着,她靠着冼霆坐下,说:“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直接说黄了,简洁明了,兜这么大个圈子,还说些我们不爱听的,白费你的口舌。”

冼秋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坦白说:“我暂时还没结婚的打算。”

冼河山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用腿撞了下冼秋一,企图让他闭嘴。

但冼秋一是个倔驴,认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无视冼河山的警告,从沙发站了起来。

屋顶挂着的流苏吊顶无声地摇摆着,垂下来的吊坠就像是直指冼秋一的催命毒针。

冼秋一声音很缓,眼神坚毅而没有惧色,他扫向屋内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这个家族的当家人冼霆满是皱纹的脸上。

冼河山大概猜出了自己弟弟的破事,但让他不解的是自己的弟弟才回国几天,就有了想结婚的人?

这是在搞旧情复燃?还是在国外这几年都藕断丝连?还是说海誓山盟了六年?

这都不像是冼秋一。

要是他在国内真有个恋人,他怎么可能在国外一呆就是六年。

他那病来得突然,但在国内并不是没有这个医疗水平。

怎么偏偏跑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一待就是八年。

要不是爷爷强制让他回来继承家业,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桐山这块土地。

“我暂时还不想结婚,我有喜欢的人,我现在只想跟他白头偕老,相守一生。”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冼霆哼笑一声说,“你才从国外回来,难道是想跟我说你把心丢在了国外?还是想说你回国后的一见钟情之类的把戏,把那见色起意跟我说成海誓山盟?”

冼秋一张开嘴刚想辩驳,就被冼霆一抬手打断,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冼老夫人说:“行了,多大点事,先把饭吃了。”

饭桌上,冼老夫人还不忘给冼秋一夹菜,冼霆看在眼里也不阻止,只是闷声吃着自己眼前的菜。

吃完饭,冼霆像是突然想通了般,放软了对这件事的态度:“我还是那句话,要想管本家的事,就早日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定下来。甭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我都认。但记住别乱搞。若是三年后,你还没能好好谈谈恋爱,就别说什么家族联姻限制了你的自由。我也没几年可活,你随意找个人骗我,我也认,我老了,管不了你的事。”他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菜园,菜园里的菜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我儿子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这话变相的就是在说,不管了,不管了,你爱咋咋滴。

冼霆都这样说了,那冼家几乎就没有人会再去管冼秋一的婚事。

冼霆不得不承认,冼秋一跟冼稹,跟他,除了外貌上隐约能看到一点影子外,没有一点相像。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冼秋一不像直系亲属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被孤立在冼家之外,像是孤灯下特立独行的影子,落寞而孤寂。

可他知道冼秋一的心比谁都更想跳动!

他渴望爱,就像婴儿渴望母乳,是本能。

他从小得到的爱都太少,太淡漠。

这个谁都不像的冼秋一还是被冼霆坚定地选为了继承人。

这一反常的选择不仅是因为联盟需要冼家,而是因为信诚要想走下去,就需要像冼秋一这样生机勃勃的生命体。

公司严助理的电话打到了本家的座机上,他声音缓而慢,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

但这事却差点让冼霆,这个在职场厮杀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人,差点真一口气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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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Alpha同类的我成了偏执狂魔
连载中稔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