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翻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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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翻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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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古典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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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完,玻璃窗上的福字窗花还红彤彤的,程宝菱睁开眼睛,身下是老式的棕榈绷子床,软硬适度,契合身体。自从席梦思弹簧床流行起来,渐渐就绝少再有人使用绷子床,程宝菱翻了个身,舒服地喟叹一声。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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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完,玻璃窗上的福字窗花还红彤彤的,程宝菱睁开眼睛,身下是老式的棕榈绷子床,软硬适度,契合身体。
自从席梦思弹簧床流行起来,渐渐就绝少再有人使用绷子床,程宝菱翻了个身,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睡过绷子床了!
在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疼痛眩晕后,程宝菱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会重生到八岁那年。
重生前,她的经历就是万千华国普通女孩的缩影。
出生于八十年代初期,成长过程中虽然谈不上物质丰沛,但好歹粗茶淡饭,无饥无寒长大,考上了一所本科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的工作结婚生女。
丈夫是大学同学,老实顾家,婆婆同住,还肯照顾孙女,在外人眼里,她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可外人哪里知晓,她的婚姻早已千疮百孔。
结婚十年,夫妻之间除了关于女儿的话题,变得无话可说。那个单纯热心的大学同学结婚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挣得不多,派头不小,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是躲进书房,不到吃饭不出来,是个彻彻底底远离庖厨家事的“君子”;至于婆婆,接送女儿上下学,已是劳苦功高,腰酸背痛,绝不肯再多做一点家务;程宝菱每天疲惫工作后,回家要做饭洗衣,辅导女儿功课,直到女儿睡下,她才有自己的时间。公司外调升职的机会也因为照顾家庭不得不放弃。
她没少同丈夫争吵,“老实人”丈夫仿若无闻,沉默以对,事后仍是老样子。婆母舍不得儿子被训,于是同媳妇较量,成功把夫妻矛盾转化为婆媳矛盾,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媳妇不孝,容不下自己,最后丈夫上场,维护亲娘,对着程宝菱放出狠话,“你怎么说我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说我妈!”
这种奇葩闹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让程宝菱愈感窒息。
唯有可爱的女儿是她的慰藉。
然而就是这个女儿,也让婆母百般看不顺眼,口口声声让程宝菱生个男孙,传宗接代,二胎政策开放后,每日都要提三遍,不辞辛劳搞来五花八门的生难偏方给程宝菱喝。
程宝菱一句“生活压力大,生容易,养不起”彻底激怒了婆婆。
“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以前吃不上饭的年代,每家还不是养五六个小孩,你就是想让我家绝后!”
程宝菱跟她解释不通时代不同,多个孩子并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养一个女儿已经耗尽他们全部的心力与金钱。更不用指望丈夫帮自己说话,多生一个少生一个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不用他带。
婆婆把孙女一指,“囡囡的兴趣班补习班停了,别尽是浪费钱,她小孩子穿校服,衣服省着穿,再说了,姐姐还可以带弟弟,等囡囡大了,叫她养活弟弟。”
望着女儿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再想起因为女性身份遭受到的种种不公,程宝菱心中愤慨不止,心里第一次有了离婚的念头。
只是还没提出离婚,突然一道噩耗传来,她母亲突发心脏病过世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工作、生活、家庭压得她自顾不暇,没能照顾父母。
拗痛之下,程宝菱晕过去,再次醒来,已经重生到八岁这年。
……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细细的浮尘在光中跳舞。
穿蓝棉袄黑裤子,梳两条长辫子的少女端着一碗红糖水走进来,“宝菱,快,趁热喝!”
即使已经接受了重生的现实,面对着十几岁小姑娘二姐程珍雪,程宝菱还是有些愣神,呆呆地喝完红糖水。
程珍雪摸摸妹妹的额头,松了口气,“总算是不发烧了!”
她阻止试图下床的程宝菱,碎碎叨叨,“哎,别下床,有事让二姐去做。爸跟妈下田去了,大姐去镇上罗姆妈家。”
二姐还是那么温柔心细,想起自己那个叛逆的三姐,程宝菱又问:“三姐呢?”
“楠楠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去哪里玩去了吧。你饿不饿,妈交代我给你做蛋炒饭。”
大早上的胃里吃不下,再加上刚才喝了一大碗红糖水,程宝菱摇头,“我还不饿,等会儿吧。”
“那好,我在院子里洗衣裳,你有事就叫我。”
“好,谢谢二姐!”
程珍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都是自己家姐妹,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程宝菱哈哈两声,“没有,没有,我睡啦!”
她飞快地躺下,不一会儿,院子里穿来二姐用棒槌捶打衣裳的声音,交织着乡村特有的鸡鸣犬吠声,温馨宁静,让程宝菱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放松过了!
日头渐渐升到中天,程珍雪做好了饭菜去地里喊父母回来吃饭,大姐程珍秀也从罗姆妈家回来了。
简单的饭菜刚刚端上桌子,一个剪男孩头,瘦瘦黑黑的女孩子跑回家,连手也没洗就要上桌子。
程珍秀拉住她,“洗手去!”
程楠嘟嚷着去洗手,程宝菱看着这个只大她两岁的假小子般的三姐,心里头满是欢喜。
三姐,曾经跟她手足不离最要好的三姐,重生前,她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见她了。
程家四姐妹而今能聚在一起,那是从前的程宝菱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乡间格外重男轻女,程家生了四个女儿,没有儿子支撑门户,被乡里人欺负,没少被人骂做绝户。
上辈子,大姐性子好强,为了替父母照顾妹妹们,早早地就辍学回家。二十出头嫁到隔壁村子,辛勤劳苦,一辈子没有走出过乡村。
温柔的二姐初中肆业,没几年嫁了人,遇人不淑,遭遇家暴男,为了孩子,苦苦捱日子。
三姐则是在父母满怀着是男孩的期待下出生,深恨“程楠”这个名字,初中没毕业,偷偷跟着人去南下打工,逃离家庭,几年后不知所踪,是父母心里最深的一道伤口。
“宝菱,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母亲何佩瑜看着女儿出神,柔声说,“要不我给你炖碗鸡蛋羹。”
程宝菱忙摇摇头,低头扒了一大口饭,差点噎着。
“慢点,慢点。”何佩瑜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替她抚胸口。
佩瑜,美玉光彩,蕴然照人,程宝菱毫不怀疑自己的母亲配得上这个名字。她的母亲识字得体,轻声细语,毫无粗俗泼辣之态。即使年近四十,仍然身段苗条,并不显老。上辈子也是看到四个女儿过得不好的情况下,母亲操心女儿们,才老得那么快吧。
程安国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关切地说:“不舒服就别忍着,下午我再带你去陈医生那里看看。”
程宝菱抬起头,“爸,真没事了!”
对于这个爸爸,她感情复杂,程安国对几个女儿掏心掏肺,流尽每一滴汗水只为供养孩子们,可他偏偏执着于能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到头来,他没有讨到好,女儿们也一个个与他隔阂日深。
虽然退烧了,但程宝菱精力还没恢复,身上软绵绵的,吃过午饭就去房里躺着了。三姐跟进去,偷偷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
甜滋滋的,是麦丽素。
“好吃吧?”程楠得意地看着她,“这是我跟俊子他们玩玻璃球赢回来的,咱两一人一颗。”
“好吃!”程宝菱使劲点头,比她前世吃的任何巧克力都要好吃。
“唉,要是天天都能吃就好了。”程楠小小的人叹了口气。
程家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普通的庄户人家,家里的地不多,程安国在乡镇小学做代课老师拿微薄的工资,六口人的吃喝拉撒,女儿们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一大笔开销,再加上每年还要给爷爷奶奶的养老费,经常捉襟见肘,桌子上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肉是常事。
程宝菱拍拍三姐的肩膀,承诺:“我买给三姐吃。”
程楠说:“小丫头片子有钱吗?爷奶只想着大孙子,连一分钱的压岁钱都没给我们。”
“以后会有的。”程宝菱认真地说。
程楠笑:“好好,我等你买给我吃。”
疲倦渐渐席来,程宝菱打了个哈欠,陷入沉睡中。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我身子不好,珍秀初中没读完就辍在家里帮我照顾妹妹们,我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她。”这是何佩瑜的声音,带着一丝啜泣。
程安国扶着妻子的肩膀,艰难道:“是我这个做男人的没用,耽误了孩子。”
“别说这样的话。”
何佩瑜让丈夫把衣柜顶上的嫁妆木箱拿下来,打开,抱出个一尺来长的梳妆盒。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据说是晚明紫檀木妆盒,拿去卖能值几个钱,看能不能让秀儿去读个技校,三个小的学费暂时也不用愁了。”
“可是这是你父母给你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何佩瑜淡淡地说。
她的家境很不错,十四岁以前可以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小姐的日子。六十年代,父母嗅觉到了一些事情,从上海坐船去香港,船票只有三张,父母带上了长子,把女儿托给远房亲戚照看。几十年来杳无踪迅,何佩瑜孤女一个,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为别人所道,当年父母给她留了一些东西,时代变迁,最后只有这个外表极其不显眼的梳妆盒子留下来了。
程宝菱屏气凝神听父母说话,心里的那根玄崩得紧紧的。
这个妆盒她有印象,小时候她跟姐姐玩家家酒的时候还偷偷拿出来来玩过。
然而就是这个紫檀木梳妆盒差点闹出一场风波。
绝对不能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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