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公司来说打歌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耗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就为了那一分半的镜头，若非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好运，舞台能反馈给组合的增益是少之又少的。
而且Watermelon Sugar对于宣传也没有什么心力，这次回归能去放送台露露脸已经足够让整个公司人仰马翻了。
殷娜黎咬着吸管听元智安讲电话，大概是在沟通下次打歌的服化道。
Watermelon Sugar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元智安说是他们的经纪人，工作重心更多的是放在做白女士的秘书上，而其他员工...
Eileen之前就说解散之后想去Watermelon Sugar当个普通的小职员，每天只要上下班打个卡，在办公室嘻嘻哈哈打发时间就行了。
甚至给他们开车的司机也是白女士的司机。
整个公司都透着一股陪太女玩“模拟经营游戏”或“偶像养成游戏”的荒诞感——Eileen说的，就凭殷娜黎对人类的浅薄认识还不足以理解这么深刻的吐槽。
夏颂音和南世溪坐在后排，靠着椅背闭眼休息，Eileen在旁边戴着耳机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上的小游戏，殷娜黎看着元智安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板正的衬衫领，思绪又飘远到她看得到但吃不着的能量上。
为什么呢？
魔烟忧心忡忡地吊在车顶，陪她一起叹气。
殷娜黎捂了下瘪瘪的肚子，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灵魂的焦灼感。
是因为夏颂音他们作为人类的能量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所以没有多余的能量用来喜欢她了吗...
她沮丧地放下水瓶，捧着脸叹了口气。
车将他们送到租的练习室附近就离开，换成常服的四个人素面朝天地走进练习室，吃过清汤寡水的晚饭，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看今天打歌舞台的回放。
“大家都做得很好，特别是娜黎，声音很稳，镜头感也特别好。”夏颂音鼓励了一番，又重点夸奖了殷娜黎。
甜南瓜味。
殷娜黎补充了一点儿能量，兴致立刻高昂了起来，对着夏颂音重重地点头：“谢谢欧尼！我下次会做得更好的！”
她脑袋上顶着Eileen给她扎的小揪揪，毛绒绒的一小团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起摇晃，大眼睛里满是真挚，可爱得不行。
Eileen伸出魔爪用力揉她的脑袋：“亲爱的娜黎~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可爱？”
魔女才不可——
殷娜黎凶狠地皱了下鼻子，吃到她身上的能量之后又舒展了眉眼。
可爱就可爱吧，只要Eileen喜欢，她多可爱都行！
南世溪看着他们的打闹笑得温和，练习开始之后又立刻严厉了起来，殷娜黎吃到的那一点儿能量又“嗖嗖嗖”消耗了出去。
今天也是苦不堪言的一天呢。
结束练习之后赶回宿舍，明天有个很小的商演活动，下午才开始，难得能睡得迟一些。
殷娜黎在Eileen之后冲进浴室想要快速地冲个澡，结果才拧开水龙头一分多钟，老旧电热水器里的热水就宣告耗空，被冷水浇了一头一脸的殷娜黎郁闷地裹着浴巾出来找人。
“不是说过了嘛，连续洗了两个人就要等一段时间再去，你又忘记了？”南世溪往她身上加了条毯子，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殷娜黎茫然地点头又摇头。
“还有，你的手机，掉在沙发里了。”
殷娜黎伸手接过南世溪递过来的正在充电的手机，笨拙地按了开机键。
开机之后果然率先跳出来的就是金玟奎的kakaotalk。
Maltese-XXL：我到了。
Maltese-XXL：人呢？
Maltese-XXL：迟到了你，又。
Maltese-XXL：回话，不过来了吗？
Maltese-XXL：[未接通]
Maltese-XXL：什么呀殷娜黎，没什么事儿吧？
Maltese-XXL：在宿舍？
Maltese-XXL：看到了给我回消息。
Maltese-XXL：手机丢了还是坏了？
……
殷娜黎划拉完一大串消息，调出键盘给他回了消息。
Nari：手机找到了。
对面大概正巧拿着手机，回得很快。
Maltese-XXL：没丢？幸好。
Maltese-XXL：还没睡？
Nari：嗯，在等洗澡。
Maltese-XXL：抓紧时间休息，打歌很累吧？
Nari：是的，又饿又累。
Maltese-XXL：饿？你们公司不给饭吗？
Nari：给，但不好吃。
Maltese-XXL：忍一忍，结束了我带你吃好吃的！
一来一回聊了一会儿，南世溪过来喊她洗澡，殷娜黎跟金玟奎说了拜拜，又裹着浴巾钻进浴室。
温热的水兜头浇下，卷走了今日的少许疲惫，殷娜黎抹了把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换上睡衣，拖着步子走进卧室躺下来。
Eileen和她说了晚安，殷娜黎抱着被子应了，在陷入深眠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做人真的好麻烦。
但是，为什么越睡越热？
身体好重，动不了了。
哎，又动了。
她迷迷糊糊的，连外界的声音都听得不分明。
“三十九度八？不行，得去急诊室才行。”
“她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昨天……”
“我...我也不知道。”
“昨晚上冲了冷水澡了，可能着凉了，欧尼，给智安欧尼……”
“……”
烧到四十度的殷娜黎被打包送去了社区医院的急诊室，医生说她是过劳加上着凉，元智安看着躺在病床上小脸苍白的殷娜黎，叹了口气。
于是还陷在昏睡中的殷娜黎不得不缺席了今天的商演，Eileen倒是记着拿了她的手机放在她边上，但殷娜黎一直没醒，金玟奎发过来的消息也再一次石沉大海了。
“哥，干什么呢？”李璨看到他对着手机皱着眉头出神，伸手推了下他的胳膊，签售会就快开始了，以前也没觉得这哥有手机中毒症啊。
金玟奎这才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
这孩子该不会又没带手机出门吧？！
而被挂念着的殷娜黎，在退烧药渐渐见效，高热褪去，睡得舒服了之后，发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不对，她也说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在才来的现实。
陌生的街头，和她目前见过的人类社会相去甚远的风景，建筑风格迥异，传入耳朵的也基本是听不懂的语言。
可怜兮兮地趴在她挎包背带上的魔烟让她减轻了一些陌生感，一会儿，披着金色长卷发的Eileen举着两支冰淇淋走过来，将其中的一支递给她：“傻站着做什么？”
然后在这一瞬间，殷娜黎突然“意识”到，这是2022年初，她和Eileen来到越南的第三天。
“我们昨天是在哪个酒吧喝的来着？”她低头，看到垂落在身前的黑色发尾。
“怎么，还想再去一次？今晚？啊，Alvis快到了！”Eileen看了眼手机，对着殷娜黎莞尔一笑，挥了挥手：“欧尼呢要去和crush度过美好的一天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玩喔~可惜你对Alvis的朋友不感冒，不然double date多好呀！”
昨晚，Eileen在当地的酒吧邂逅了她的crush，一个叫Alvis的挪威背包客，聊得很投机，所以弹弓幽默风趣的Alvis邀请她一起游玩时，Eileen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被她拖来一起旅游的殷娜黎。
是的，拖来。
无所事事的年初，夏颂音和南世溪都有各自的事情忙，只有Eileen和殷娜黎两个人是完全的无业游民，快要闲出屁来，于是Eileen便拖着殷娜黎一块儿出国旅游，选择了较为冷门的越南作为目的地。
出发前元智安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绝对不要闯祸，作为糊破天际的现役idol，再加上公司管得宽泛，他们的自由度还是比较高的。
但为了达到“不要闯祸”的要求，Eileen提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idea：“亲爱的，到越南之后，我们把名字换一换吧！你，Eileen，我，Nari，怎么样，天衣无缝吧？因为Twinkle没有金发蓝眼的Nari，也没有黑发黑眼的Eileen。”
殷娜黎觉得不怎么样。
但自觉同样愚蠢的她没有反驳这个愚蠢的idea，因为她也想不出多聪明的办法。
于是就这样一锤定音。
名叫Alvis的棕发高个远远地走来，热情洋溢地喊道：“Hi，Nari！”
“Alvis！”Eileen对她的新身份接受良好，对着Alvis扬起笑脸，又对殷娜黎眨了眨眼：“有事call我~欧尼走啦~”
殷娜黎张了张口，哑然地看着Eileen欢快的背影。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
两魔愣在街头面面相觑，殷娜黎舔着手里的抹茶冰淇淋，清甜微苦的气味让她莫名觉得熟悉。
有点像……二号身上的能量的味道。
吃完一支冰淇淋，殷娜黎拍了拍手，首先——
解决语言问题吧！
到附近的书店转了一圈，买了几本英语教材全部塞进魔烟的肚子，等它消化完之后再反馈给殷娜黎，国际通用语言就完美掌握了。
魔烟一边飘一边往外喷纸屑，坠在殷娜黎身后慌慌张张地，努力在这个它也没来过的异国保护伟大的魔女大人。
小半天过去，殷娜黎就完全体会到了自由的美好。
在首尔的那段日子有经纪人、夏颂音还有南世溪的管教，没法放开了吃也没法放开了玩，殷娜黎到现在才深刻地认识到，原来人类世界有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怪不得之前魔域的小魔都喜欢溜出去玩！
中午吃了一份料非常足的法棍三明治，捧着个椰子又随意地跟着背包客到处乱走，殷娜黎笑眯眯地给请她帮忙拍照的小情侣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听从对方的建议，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海边。
海风带着咸涩的气味，温柔地拂过脸庞，遥远的海天一线处，慢慢沾染上橘红的色彩，像棉花糖一样蓬松又柔软的云朵也变成好看的橙黄色。
是在魔域从未见过的风景。
“你好，能不能……”殷娜黎用她最先学会的人类语言说到一半，才想起来换成了英语，将手机递给最先落入眼中的背着单肩包戴着鸭舌帽的亚裔男人。
那人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短裤，肤色很白，帽檐压得很低，听到殷娜黎的请求之后抬了下头，接过了手机。
殷娜黎看到了他清爽好看的五官，歪了下头，唔，好像是今天见过的最好看的亚裔了。
她后退了几步，背对着落日张开了手臂，勾出一抹漂亮的笑来。
那人拍得认真，半蹲下来调整位置拍了好几张才作罢，殷娜黎见他收了手，才走回去接过了手机。
“是韩国人吗？”
殷娜黎低着头检查照片，听到问话后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喔，你也是吗？”
“是的，照片怎么样？不喜欢的话可以再拍。”
殷娜黎飞快地摇了摇头，这人的拍照技术可比她好多了！
满足地看完情侣吵架的魔烟溜过来，看到站在殷娜黎边上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凑到殷娜黎耳边道：“魔女大人，这是二号呀！尹静寒！”
殷娜黎的眼睫轻颤了下。
她一直只看过二号的背影，角色卡的名字条出现过一次之后也不会再浮现出来，所以她完全没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尹静寒。
啊，这就是她必须来到这个时间段的理由吗？
殷娜黎调整了一下表情，费劲地想着游戏里的设定。
“我带了相机，要帮你拍一张吗？效果会比手机拍出来的更好。”尹静寒见她低着头翻照片，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问道。
“啊？啊，好，谢谢！”殷娜黎愣愣地跟着点头。
快门按下。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晚点把照片发给你。”
“嗯？好呀。”殷娜黎总算想起游戏里拍完照之后的下一步就是交换联系方式来着，掏出了手机。
“或许名字...”
“啊，娜——”电石火花之间，殷娜黎想起了和Eileen的约定，小小地拍了下胸口，道：“我叫Eileen。”
“你好，Eileen，我叫静寒，尹静寒，这个，嗯。大学生？”
他温和地指导着殷娜黎添加备注，又问。
“啊，不是。”殷娜黎诚实地摇了摇头，想到足以说明她当前身份的职业：“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尹静寒稍愣了下，又展颜。
他轻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味道。
“好巧，我也是。”
第6章 无业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