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最初,世界的暗面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无声无息,承载着世界的所有黑夜。
后来的某一天,在大道老师的组织下,一群超脱者联合起来,斩杀了十几名在漫长岁月中迷失,自称为“神”而后肆意妄为的破坏世界的超脱者。
鲜血淋漓之下,生命走向终结,而怨恨却无休无止。
对世界、对超脱者的怨恨落入世界的暗面,经过千年的演化,演变成了最初的深渊。
大道老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深渊已经侵蚀毁灭了大半世界。
世界们拼死抵抗寸土不让,超脱者们前赴后继以命相搏。终于,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去了,深渊被全部击散,却留下了无法消灭的种子。
而根据经验,一个世界只会孕育出一团深渊。
但是就如人会有双胞胎、三胞胎乃至十胞胎一样,一个世界孕育出多个深渊也是有可能的。
没错,完全不意外。
闲院春暮一个闪身敏捷的躲避了攻击,另一边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跟深渊斗了不知道多少年,几十个超脱者加一起都没遇到过一个世界孕育出两个深渊的情况。
偏生就是他闲院春暮遇到了,而且偏偏还就是在他身受重伤、实力大减的时候。
啊,真巧呢。
闲院春暮绝望的想要当场去世。
眼看着那小一号的葫芦怪物追了上来,闲院春暮收起杂乱的思绪勉强打起精神回击。
利刃与怪物纤细的肢体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相撞的刺耳声音。配合着怪物尖利的嘶吼,为常年静谧的异空间配上了一曲背景音乐。
形势逐渐偏向对方,闲院春暮面上愈发急躁,心中反而冷静的可怕。
且战且退。
看着深渊因为一边倒的战斗而逐渐生起戏谑之心,下手越发的随意,不再招招往死穴上逼。
时机成熟,闲院春暮也不再犹豫。
手掌一翻,一个薄薄的刻有蛛网印记的木片被他从空间囊里取出。
侧身躲过深渊的攻击,闲院春暮猛的向前一冲,把木片甩向深渊。
深渊感到威胁,但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反应。木片如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没入深渊体内了无痕迹。
深渊突兀的停住了,大张的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动不了了吧。”攻击成功闲院春暮施施然来到深渊面前,低下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诶呀,这不是小谁家那小谁吗,怎么,跑累了?”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就十分气人。
嘲讽完对手,闲院春暮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表情平静下来。
“好了,不和你闹了。”眼睑半垂,神色淡淡,整个人露出一种无机制的气息,终于和他浑身上下暗红的的鲜血相称起来。
“现在,你该休息一下了。”
………………
爆炸产生的烟尘弥漫在横滨市中。
惊醒的民众看着瞒天的尘灰,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回到卧室,就当从没有醒过来一样。
突如其来爆炸将擂钵街炸成一个直径两千米的研钵状巨坑,倒是正好应了它的名字了。
风将烟尘吹向海面,借着月光,终于可以看清此刻擂钵街的惨状。
到处是爆炸过后的房屋碎片、烧成焦炭的残肢,空旷的土地上,甚至连一声哀鸣都听不见。
唯有火焰吞噬木料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伴随呜呜的风声,好像这里并非人间,而是业火燃烧的地狱。
越往爆炸中心去,土地就越干净。
并不是说有谁来专门清理过,而是恐怖的高温将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都融化了。
忽然,虚空之中裂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影从中跌落出来,脸朝下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就这样原地趴了一会儿,直到漫天飞舞的尘土重新落回到地上,闲院春暮才挣扎着翻过身。
这才看到,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密布着一条条黑红色花纹。
细看去,好像和深渊身上的花纹有点相似之处。
“啊……麻烦了……”
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闲院春暮不知道第多少次念叨出这句话。
因为实在没办法再把一只深渊打散,闲院春暮只得选择把这货封印。
且因为灵力不够,只能暂时的初步封印一下。之后还要重新加固,以及定期来“续费”。
而封印的时候,体内的那一缕深渊又趁机入侵,把他的身体搞得一团乱。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身体被侵蚀,摇摇欲坠在崩坏的边缘。
灵魂被污染,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左右摇摆,时刻准备拉着闲院春暮跃入死亡的大海。
可以说是祸不单行了。
要解决这一切也有办法。
先用精神力量把那堆乱窜的深渊押进识海,再将被污染的那部分灵魂封存住,阻拦污染的继续扩散。
代价是整个人会变十分懒散,大概也会很没有精神。
然后给自己下一个束缚,用封印灵能侧的所有力量,交换身体崩坏速度的过程无限变缓。
最后……等着朋友们过来救他狗命。
没办法,这次伤的实在太重,他自身的自愈能力完全跟不上,只能靠朋友们帮忙。
“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这么狼狈。”闲院春暮伸出右臂搭在额头上,低低地笑出了声。
但如果他用灵能测力量交换崩坏速度变缓,就没办法去联系朋友,同样也没办法给封印“续费”。
而如果不交换,根据闲院春暮估算,不到三天,他就会当场原地去世。
三天,通讯的纸灵鹤估计连个人影儿都找不着。
什么?先放纸鹤再把自己封印?
纸鹤是需要主人持续供能的,没有灵力供给它当场就能直接罢工。
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闲院春暮却就这样无所事事的躺在地上,丝毫看不出大难临头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脸上黑红色的花纹好像活着一样,扭动着纤细的身躯,肆意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一阵风围绕在闲院春暮身边,推着他的后背,轻轻把他扶起。
“你来了。”闲院春暮脸上扬起笑容,他知道,破局的家伙来了。
毕竟拯救世界可不能只让他一个残血的倒霉超脱者努力。
世界的“原住民”也要尽一份力的嘛。
无形的风缠绕在闲院春暮身旁,闲院春暮伸出右手,感觉到指缝间有阵阵风流过。
“那么认识一下,我叫闲院春暮。”
“你好啊,小天道。”
………………
拖着疲惫的身体,闲院春暮按照小天道的指示往诊所方向走去。
身体上的崩坏是停止了,但伤可都还没好。
如今的闲院春暮失去了一切灵能侧力量,包括他变态的自愈能力。
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身受重伤的普通人罢了。
“啊,好远啊,为什么最近的诊所会这么远。”在废墟上一步步挪动,闲院春暮忍不住抱怨。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诊所真的能治的了我的伤?”
小天道呜呜的吹了一阵风,闲院春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点点头。
“也对,不过是些普通的外伤。”
至于那些更深层次的内伤,就只能靠他十不存一的自愈能力慢慢修补了。
谁让他嫌治伤麻烦跑了的,如今只能说一句活该了。
夜晚的月光照在大地上,位于爆炸中心的土地干净的好像被清扫过一样。
闲院春暮一边考虑着要不要重现找些更深的锚点固定住自己现在脆弱的心,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身体。
低下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宽松衣服,橘红色头发的,看起来莫约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趴在地上,露出的手臂细嫩白净的好像从没见过光一样。
顺着他脑袋的方向向前看去,不远处是一个有着柔顺黑色长发的成年男人,眼睛紧闭,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沾满了血迹。
“他们两个……为什么连头发都没烧着。”
闲院春暮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小天道听到他的话,整团风都静止了一下。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思考为什么这里还有两个活人吗?为什么你只关注头发?!
“不过,小孩子吗?用来做亲情的锚点应该是可以的吧。”
在小天道激情吐槽的时候,因为活久了见得多,故而显得十分淡定的闲院春暮径直走到孩子跟前蹲下。
所谓锚点,其实简单来讲就是固定人性、生命、灵魂等一系列事务的一类关系或者说感情。
超脱者们之所以称为超脱,就是不再受寿命时间等一切影响的存在。
而当时间对你再无意义的时候,孤独,就成为了生命的主要旋律。
与人世的联系越少,灵魂越轻,就越容易感到孤独迷茫。也许人终究是群居动物,而由人所修炼而成的超脱者们也不能逃脱本性。
偏偏这群家伙又是极为傲慢的,他们不愿意忘记自己为人的身份,坚持要作为人而活下去,那就必须要有一个或者一些锚点,让自己时刻记得自己是谁,拥有坚定生活下去的勇气,才不会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孤独消磨殆尽。
这个东西就被称之为锚点,也叫信标。
人就是在独处里建立内心,又在感情中雕琢自身,才能使自己成为自己。
闲院春暮本来是有足够固定自己的锚点的,但是因为深渊的入侵,他的心灵变得脆弱了很多,原本的锚点就不够用了。
就好比本来他心中动荡的地方是一条小舟,而现在变成泰坦尼克号了。固定小舟的锚,当然固定不了轮船,于是他需要新的、更深的锚点。
作为人与人最深切的联系之一的亲情当然是极优秀的锚点,但因为之前总是害怕失去时所遭受的痛苦,所以闲院春暮从来没有尝试过。
不过现在不行了,再这么胆小害怕下去,倒霉蛋闲院先生可能就会在身体崩坏消散前,就因为其他的奇怪原因自裁了。
以前砍仇人的时候活下来了,打邪道的时候活下来了,飞升上界没被天雷劈死,即使被朋友捅刀也死里逃生。
就连那年抄起刀和自家天道1v1的时候都能险胜一筹,要是最后竟然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陨落,闲院春暮死都不能瞑目。
伸出手指戳了戳躺在地上的小孩子,不出意外,小孩子依旧一动不动。
闲院春暮把孩子抱在怀里,圆嘟嘟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像个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好像布袋子一样的衣服,胸口处缝着一个写着什么东西的布条,只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闲院春暮就这样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好像有暗色的海浪汹涌。
要不要救下这个孩子,主动走进这段关系,亲手为自己制造弱点,并在得到的同时去接受失去。
人世间的情感就是这样,从来不存在只得到欢喜不承担痛苦的时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也算得上是天地间的至理之一了。
闲院春暮烦躁的揉着头发,把原本还算整齐的短发揉成鸡窝的样子。
这个问题他从前思考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看看现在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真怀疑是不是因为背后有个想看热闹家伙在故意做推手。
小天道慢悠悠的在他身边晃荡,看着合作者恼火的样子,分神关注着政府方面的反应。
好半晌,闲院春暮才站起身,随手拽下那布条丢尽一旁还未熄灭的火焰里,一手抱着孩子,继续向诊所方向走去。
最终在路过黑发男人的时候停住了。
低下头看着男人的脸,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哎呀,这算买一赠一吗……”
口中念念有词。
亲情是极为稳定的锚点,爱情当然也是。
闲院春暮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按理说应该抓紧一切可能构成坚固锚点的机会,拼尽全力的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难的碰到一个有眼缘的,貌似还跟自己的预备儿子有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就更应该抓住。
但闲院春暮毕竟是个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单身了上万年的胆小鬼嘛,心中自然纠结了起来。
“真是的……”伸出手烦躁的挠了挠头,雪一般的白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片片银光。
原本糊糊涂涂的活着也没什么关系,但现在走入绝境,再犹豫下去可是要有大麻烦。于是逼得这个河蚌不得不打开盖子,重新考虑起谈个恋爱这件被他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
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小天道都开始催促,闲院春暮终于下定了决心。
“先带走再说!”
把小孩子先交给天道保管一下。赭红色头发的孩子在空气中被风托住,上上下下的晃荡。
拉起黑发男子把他背在背上,整理好姿势之后,小天道终于不用再费力的托住孩子,赶紧塞给了闲院春暮。
白发的青年就这样背着两个伤员,一边念叨着自己真是太善良了,一边继续向诊所方向走去。
小天道绕着四周转悠了一圈,在不远的地面上发现一顶精致的黑色礼帽。
阵阵风过,礼帽晃晃悠悠的飞起。随着小天道一起,奔向那走在前方的青年。
闲院一家五彩斑斓的毛色……
【大鹅前排吃瓜】
第5章 白加黑等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