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祗

圣察廷只负责消灭异种,修补防护罩和统计伤亡的事都交由城防兵去做。乔博纳交接完了任务后在频道里通知道:“任务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了,记得交任务报告。”

一行人懒散地应了声,纷纷各回各家。就在傅梓深也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时,乔博纳用私人频道给他发来了简讯:“你留下,粟将军要见你……和楚南芸。”

傅梓深觉得麻烦:“老头肯定不是想见我,他只是想见楚南芸罢了,既然这样我留着有什么用?”

“老鼠的事,你得亲自解释一下。”不容置喙,乔博纳关闭了单向通讯通道,独留傅梓深对着空气骂骂咧咧。

“怎么了?”一旁的楚南芸问。

面对楚南芸,傅梓深又变脸似的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姐姐,待会有个长官想见你,你方便去一下吗?”

“长官?比那个大块头的军衔还高吗?”经历上一次,楚南芸学会了先问军衔再考虑要不要服从命令。

“嗯,他是这个。”傅梓深伸出大拇指,往上顶了顶,意思是这人才是真正的老大。

今日份社交能量已经完全耗尽的楚南芸深呼吸了一口,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傅梓深觉得好笑,让她面对异种大军时她都没有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见个人反倒让她唉声叹气。

废话不多说,傅梓深用权限召了一辆军用的悬浮车,和楚南芸一起往军方基地驶去。

傅梓深双手抱臂坐在车上,垂着眼眸微微出神。说实话,他和楚南芸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主动交代老鼠已死这件事,但是乔博纳却暗示了粟伯年已经知道了,并且他清楚老鼠的死和自己有关,那动动脑子就知道老鼠是为什么死的。老狐狸精着呢,哪需要他本人当面去说明啊。想到这,傅梓深就忍不住“啧”了一声,老狐狸要见他,肯定没安好心!

他近乎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余光瞥见行为怪异的楚南芸——只见女人不修边幅地把半张脸贴在车窗上,好奇宝宝一样张望着外面的景色。

“姐姐,在看什么呢?”傅梓深忍不住问。

“这个车窗,好神奇。”楚南芸将脸从车窗上挪开来,“不管我干什么,上面都不会留印子欸!”说着,她朝车窗上哈了口气,雾气根本没法在窗户上凝结。

“这是军用车,车窗车身都是特殊材质的。”傅梓深道。

“好神奇。”楚南芸又把脸贴在了窗户上,由于脸颊肌肉受挤压,她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好多高楼大厦啊,还有灯带呢!”

近几年来太阳风暴愈发不稳定,紫外线辐射达到了惊人的数值,加之核污染四溢,明光城建立起高高的城墙和空中防护罩。但为了提供可供生物正常生长的能量,方舟实验室造出了人造太阳,不过人造太阳消耗的能量太大,因此每天只能放出来一两个小时。此刻正值早上十一点,但明光城已经陷入黑暗了。每到人造太阳落下,高楼大厦上的灯带就开始发光,绚丽的蓝紫色像人类的血管一样交横在明光城内,不少飞行器攀着这些灯带疾驰而去,像密密麻麻的昆虫,在黑色的天空中发出微弱的荧光。

“姐姐的老家没有这样的东西吗?”傅梓深问。

“没有,我们那都是很矮小的平房,最高的房子还是一座庙。”楚南芸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

在明光城还未建立时,233号星球上地广人稀,人类没必要建立太高的楼房,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小的明光城里生活着世界上仅存的人口。虽然灾变后人类数量急剧下降,但对于明光城来说数量还是很可观的。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生活在这里,楼房只能越建越高,越来越拥挤。根据去年的明光城年报来看,人均居住面积已经不足10平方米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明光城里根本看不见宽阔的马路,只有一条条交错阴暗的巷道。所幸的是,明光城的科技水平很高,为了满足人们的日常出行需求,方舟实验室又发明了悬浮车和飞行器,它们可以在半空中行驶,完全不会在拥挤的巷道里寸步难行。

“庙?”这个词汇并不在傅梓深的知识储备中。

“嗯,是一座观音庙,但是早就塌了。”楚南芸道。

傅梓深又没忍住请了外援Alice小姐搜索了一下,Alice说得很模糊,傅梓深只能稍微发散一下,最后勉强理解为观音是古代的一位神明,庙就是教堂。

“姐姐听说过赫弥斯坦吗?”傅梓深问。

“赫弥斯坦是什么?”楚南芸疑惑道。

傅梓深:“赫弥斯坦是明光城的神祗。”

“那我不知道,我们那只拜观音。”楚南芸对陌生的神并不感兴趣,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的繁华景象。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信赫弥斯坦。傅梓深恶劣地嘲笑着。

到了地,悬浮车稳稳停下,傅梓深率先跳下车,然后向楚南芸绅士地伸出手。

楚南芸:“?”

傅梓深:“姐姐可以扶着我的手下来,这样不会摔倒。”

楚南芸:“我为什么会摔倒?我又不是小孩。”她麻利地落在地上,还在原地转了两圈,示意傅梓深:看,我没事,这要扶什么手?

傅梓深尴尬收回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这女人到底什么脑回路啊!

不容得他抓狂,粟伯年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前来。他微微笑着,脱下帽子给楚南芸行礼,身边的士兵在他脱帽的时候纷纷站直,将手握拳置于胸口,行了非常漂亮的军礼——毕竟粟伯年是军队的头儿,他脱帽别人都是要回以最高的敬意的。

而楚南芸不懂这些,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众人:“……”

好在粟伯年不拘小节,他哈哈大笑几声,领着傅梓深和楚南芸进了基地内室。

相比明光城的繁华,军方基地就朴素了很多,到处都是黑白灰的合金,场地倒是十分宽敞。

“我看了你们今天战斗的录像,战斗很精彩,任务完成很完美。感谢楚南芸小姐对军方的帮助。”粟伯年开门见山道。

“嗯,不用谢。”刚下车时还好,可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上楚南芸就感到有些拘谨了,不知道要怎样应对。她偷偷瞟了一眼傅梓深,发现他正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窝在沙发里,于是她也照猫画虎,翘起了二郎腿。

众人:“……”果真能和傅梓深这种人走得近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狂妄家伙!

“这次请楚小姐来呢,主要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军方?我们很有诚意的。”粟伯年是来招贤纳士的,自然要放低姿态,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在乎楚南芸的行为。

“不要。”出乎意料的,楚南芸果断拒绝。

“为什么?”粟伯年有些吃惊,他看完了乔博纳发来的录像,只觉得楚南芸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她不来军队要去哪里?

“我要去神会工作。”楚南芸的话如同惊雷霹雳,砸在了在场所有人心上,连傅梓深都傻了眼。

“姐姐不是——”不信赫弥斯坦吗?傅梓深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考虑到楚南芸非明光城公民这件事不能暴露,又及时住了嘴。

他赶忙挤眉弄眼,暗示粟伯年把其他人都打发走,粟伯年接收信号,挥了挥手,让无关人员出去了。此刻会客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粟伯年还是不放心,把电子脑信号屏蔽器也打开了,这才示意楚南芸继续说下去。

“我奶奶说我是神明降世,要担任普度众生的职责。她老人家去世前告诉我现在世界上只剩下明光城这个人类幸存者基地,让我来这里帮助世人。”一边说着,她又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又一道惊雷。敢在明光城里自称自己是神明降世,只能说楚南芸艺高人胆大。

“你、你说你是赫弥斯坦?”粟伯年吃惊地问。

“不,我是观音菩萨。”楚南芸一本正经道。

傅梓深不知道什么是观音菩萨,但是粟伯年知道啊!他可是老人家了,经历过明光城还未建立起的灾变年代。他摸着下巴沉思半晌,随后又注意到了楚南芸眉心的一点朱砂痣,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是不是来自东海村的!”

傅梓深:“什么什么东海村?老头你搁着谜语人呐?”

“是的。”楚南芸看见总算有人认得自己的故乡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傅梓深:“?姐姐你怎么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粟伯年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老头你嘀咕啥呢?”傅梓深觉得粟伯年有屁不放简直郁闷得很,“东海村到底是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解答一下?”然而正聊起劲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傅梓深。

“我、我和你父亲是旧交……”粟伯年突然走上前来,有些激动地握住了楚南芸的手。

傅梓深看着他俩紧握的手,眼神暗了暗,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我父亲?”楚南芸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不好意思,我没见过他,我是被村长奶奶养大的。”

“没关系,没关系,有关他的事情我以后会讲给你听。总之,你不能去神会!”粟伯年脸上的皱纹都因为兴奋过度而颤抖了起来,“你留在我这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自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楚南芸皱了皱眉,心想这里怎么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小孩对待。

“你说你要普度众生,那不一定要去神会啊!”老狐狸眼睛骨碌一转,瞎话章口就来,“你想想看,现在明光城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异种入侵?”楚南芸不确定地答道。

“对啊!”粟伯年大力拍了下她的手,“你呆在神会,只能说说套话,其他啥事都做不了,但是你来了军队,就可以杀敌保护城民——这不也是一种普度众生吗?”

傅梓深听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你搁着骗小孩呢?

可下一秒,楚南芸的回答就让他大跌眼镜——“你说的很有道理欸!”

“是吧是吧!”粟伯年又拍了拍楚南芸的手,对着傅梓深挤眉弄眼。

傅梓深:“老头你眼里进沙子了?”

粟伯年恨铁不成钢,一把薅过傅梓深的头,小声道:“楚小姐对你有好感,你……想办法,把她留下来。”

傅梓深一时间脸上五彩缤纷:“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我看了录像,你当我傻啊?”粟伯年催促道,“你把这事办成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弄倒给你!”

“真的假的?”傅梓深不信。

“真的真的!你要什么?”粟伯年道。

傅梓深犹豫了一会,才道:“上次去黑市,我看到有一款绝版游戏机,我想要。”

粟伯年一愣,没想到傅梓深会要这个,但他没有多想,碰了碰傅梓深的拳头说:“成交!”

于是下一秒,在粟伯年早已习惯但又有点震惊的眼神下,傅梓深捂着肚子,矫揉造作地跌坐在地板上,并且发出一声极为做作的“哎呀”。

楚南芸一愣,连忙走上前,扶住他问:“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傅梓深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小声抽泣道:“姐姐,你今天也看到了,圣察廷那伙人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他们还打我骂我!”

楚南芸回想了一下今天简和枸杞的所作所为,凝重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姐姐保护我,我今天肯定要死了!”他故意加重了“保护我”三个字的语气,捂着眼睛的手指撑开一条小缝,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楚南芸一眼,看见她动摇的神色后知道胜券在握,于是他乘胜追击,“如果姐姐不留在军队里保护我,说不定姐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姐姐、姐姐就要失去一只可爱的小狗狗了!”

他强忍着恶心,说出那三个很不要脸的字来,心中十分佩服为了军队献身的自己。

听到“小狗狗”三个字,楚南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攀住粟伯年的肩膀,郑重道:“我志愿加入军方!”

“好的好的,我这就找人带你去完成手续。”粟伯年背在身后的手冲着傅梓深比了个大拇指,傅梓深傲娇地轻轻哼了一声。

就在粟伯年即将召人进来时,傅梓深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道:“姐姐她没有电子脑,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入伍。”

粟伯年一愣,喃喃自语道:“确实,他应该不会同意给你安装电子脑的。”于是,他拍了拍楚南芸的肩膀,道,“放心,我给你开其他权限,当然,也会给你安一个军方用的电子脑信号屏蔽器。从今以后,你来自哪里,你是什么身份,你没有电子脑,这些事情都不要和我们以外的任何人说。”

“那别人问怎么办?”楚南芸耿直地问道。

“阿深会帮你糊弄过去的。”粟伯年冲傅梓深挤了挤眼。

傅梓深本以为今天这件事过去了就没他什么事了,没想到粟伯年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他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口型道:“你没事吧?”

粟伯年才不管他的反抗,强硬地定下了这件事。他打开电子脑,查阅了一下第六小队空余的队职后,脸色有些诡异地问:“你有医疗基础知识吗?”可问完,他又自问自答道,“哦,你来自东海村,那是肯定没有先进的医疗知识了。”

“到底要说什么啊,你说清楚行不行?”傅梓深听他碎碎念头都要大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个第六小队的队长难道不知道你们队里只剩下个医疗官的职位了吗?”粟伯年敲了敲傅梓深的头。

圣察廷每一个小队的队内职位都是固定的,很难更改,其他几名队员都已经耳熟能详了,不能贸然替换——也就是说,楚南芸只能申请成为医疗官。

“成为医疗官需要进行医疗考核——出题方是方舟实验室。”粟伯年一字一句道,“好消息,题量不太大,坏消息,考试在三天后开始。”

楚南芸:“要不我还是加入神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明光城的神赫弥斯坦从名字到背景都是我瞎编的,另外,女主其实是无神论者,她也不信自己是什么观音菩萨转世,都是为了哄奶奶开心才被迫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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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菩萨会梦见粉红小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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